沈华亭停住步伐。
将火把递给了身后的冯恩。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昏暗中一团碧幽幽的夜明珠光,笼着团纤细的身影。
林舒穿着灰扑扑的小太监衣服,头上的帽子早在跌跌撞撞中磕掉了,长发披肩散下来,她的长发又细又软又厚,垂落了一点,掉在地面。
她像是只谁家走丢的小猫,孤伶伶的抱着自己,捧着那点珠光。
她的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似乎是怕极了,以这样方式来驱散恐惧,纤细身子簌簌的抖得厉害。时不时把额头低下去,抵着夜明珠,姿态仿佛虔诚得令人心碎。
她在祈求什么?
祈求有谁来带她离开这黑暗?
是她的家人,还是……
光亮从黑暗中递过来,林舒抬起巴掌脸,看见了披一身寒霜的沈华亭。
林舒停下喃喃自语,视线里是朝她靠近的沈华亭,随着他每走一步,身后的光亮也朝她靠拢过来。待沈华亭在她身前停下来,她的视线随着他下蹲也跟着垂落。
林舒望着他,像是有什么堵住了她的嗓子,梗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隔了半晌,火光照淡了夜明珠的珠光,她放下手里握着的珠子,伸着指尖攥住了他的氅衣,一点一点攥紧,抓在手心里。
沈华亭望着她红着眼睛,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瞪得又圆又大,仿佛怕极了他下一瞬会消失。
“怕了?”
沈华亭脸色有几分不虞,“既是害怕,为何还要跟阿南这小子进来?”
她若非自愿,阿南要将她从内务府无声无息带走,也非那么轻松的事。见她穿着一身太监服,沈华亭便什么都猜着了。
沈华亭将落在林舒腿上的夜明珠连着红绳一起捡起,重新替她戴上,托着细细的珠子,藏回她的衣襟里。
大抵是她觉着红绳不够长,才取下来,把珠子捧在眼前。
林舒在密道里困了足有大半天,这会恐怕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
她以为,她要困死在这里了。
听他这话,忽然就委屈得不行,眼泪扑簌往下掉。
沈华亭瞥她一眼,唤道:“冯恩。”
冯恩立即将搭在手里的斗篷恭恭敬敬地递了上来。沈华亭接过斗篷,替林舒披在身上,不紧不慢系上带子,让她缓了一缓。
林舒望着沈华亭慢慢替她做完这些,一颗一颗的泪才收了起来,簌簌颤抖的身子也随之放松下来。
她鼻头酸酸,小声开口:“他是太傅的亲人,我才跟他来的。”
沈华亭皱起了眉头。
“不怪他,他也并非有意丢下我在这里。而是,他受了打击……我、我告诉了他,蛮蛮已经……”
林舒攥着手指,整个人虽然不至于像在十六楼那晚六神无主、魂不附体,可也是一张脸色白得不像样子。
沈华亭瞥着她不语。
怕成这样了,却还是要小心翼翼来袒护阿南那小子?
沈华亭知晓蛮蛮的消息迟早瞒不住,而林舒的心思似乎也比他所想更灵敏。他将冷意压下去,将到了嘴边的说辞改了口:“我了解这小子,执拗起来本官也拦不住。蛮蛮死的消息,告诉便告诉了,迟早他也要知道。”
林舒看看他,他果然是知道。
“见过陆平昭了?”他问。
林舒睁着湿漉漉眼,点点头,“见过了。”
“很好。”他脸色微微一冷,“他也该死了。”若非要瞒着阿南,他早该取了陆平昭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