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翌日晌午也未曾停歇。
到了延禧宫门前,竹英的鞋袜和裙摆早已被雨水浸透了。
瞧着延禧宫宫门口竟然连个半个人影都没有,脸色愈加难看。
“青天白日的,连个守门的太监都跑了,一个是无宠的常在,另一个是失宠的贵人,说是冷宫怕也不会有人怀疑……”
她见许久无人上前通报,索性便直接往东侧殿去了。
“荣贵人在吗,奴婢奉容妃娘娘之命,特来看望贵人,贵人身子可好些了?”
东西两间侧殿的门都是紧闭的,廊下连个洒扫丫头都没有,若不是有任务在身,竹英真想狠啐一声晦气,转身就走。
不多时,屋内便传来一阵响动,脚步声渐渐靠近,“吱呀”一声,门总算开了。
“见过竹英姑姑,劳烦容妃娘娘挂念,咱们小主才睡醒,姑姑请先进来喝杯茶吧,小主她……”
是荣贵人的侍女暮雪。
“喝茶就不必了——”
竹英摆了摆手,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这是容妃娘娘命奴婢送过来的药材,人参、当归、茯苓,还有这上好的黄芪,都是补气血的良药。
还望荣贵人养好身子,来日再为皇上添一位皇子才是!”
鼻尖底下的霉味萦绕不散,打量着屋内寒酸的陈设,竹英暗自冷笑,更是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自打半年前荣贵人小产,皇上就再没来看过她了,底下的人惯会见风使舵,眼瞧着荣贵人是不行了,便都使了银子调到别处去了。
如今荣语燕虽是贵人,活得却不如她一个宫女体面,身边也只剩下暮雪这一个侍女了。
竹英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暮雪,这小丫头还算忠心,倒叫她高看几分了。
暮雪被她这番话激得脸蛋通红,什么养好身子、什么再添皇子……分明是讥讽她们不中用了!
可如今小主失势,别说上好的药材,就连太医都请不动了。
不管容妃打的什么主意,这些东西确实是她们最需要的。
暮雪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咬牙开口应下来,屏风后却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
“还请竹英姑姑代我谢过娘娘,娘娘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这份恩情,咳咳,嫔妾定然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荣语燕缓缓从屏风后走出,瘦弱娇小的身子如同一片飘摇的树叶,脚步虚浮无力,仿佛一碰就碎。
一双美眸如同湖水般明亮深邃,却又写满了忧伤与苦涩,叫人不忍再看。
“小主,您怎么不披件外衣就出来了?外头风雨正盛呢,可别着了风寒才是!”
暮雪见状,赶紧上前拿了件衣服披在荣贵人的肩上。
竹英微微福了福身子,皮笑肉不笑道:
“奴婢给贵人请安!半年未见,荣贵人倒是清减了不少,这延禧宫幽静偏僻,本该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才是,怎么贵人反倒愈发憔悴了呢?”
荣贵人苦笑着看向门外,暴雨如注,许久无人清理的院子更是积满了落叶,处处都是灰败之相。
“如今我已落到这般田地,姑姑何必再出言挖苦?容妃娘娘宽宏大度,不计前嫌,我也自当洗心革面、誓死追随,姑姑请放心吧。”
竹英一双利眼紧紧盯着荣贵人,见她彻底没了从前的桀骜,便也放下心来:
“贵人久居深宫不问世事,应该不知道您那位妹妹早已进宫侍奉了吧?”
荣贵人一怔,转头看向身侧的暮雪,却只见她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心下登时一紧。
竹英见状,起身行了一礼,笑得意味深长:
“不过既然贵人愿意追随娘娘,娘娘自会给您一个孩子,奴婢就先告退了。”
后宫嫔妃一生的荣宠哀乐,全都仰仗于皇上一人,人多了,自然要斗。
可皇帝的心思就如同六月的天,一会儿晴空万里,十天半个月不下雨,可下一秒却是雷声大作,连下个三天三夜不停歇。
昨儿个差点在养心殿丢掉半条小命的李进,今儿却刚过晌午就接到了皇上的口谕,带着人匆匆朝永和宫赶去。
“小主,是敬事房的李公公来了!皇上昨夜才见了您,这会儿定是又想您了呢!”
东侧殿间,荣书桃将今早皇上送来的赏赐一件件摆在桌上,满怀欣喜地一一把玩。
听见外头的动静,她“噌”地一下站起身,脸颊缓缓浮现两团红晕来:
“快,逐月,你把这些东西都收到库房去!飞星,去准备赏银,千万不可怠慢了,咱们去门口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