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衍意外没有推开沈知澜的手，只含糊不清地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没想到她这双手看上去纤细柔软，按压的力道却十分到位，次次落在自己腰间最郁结之处，令人舒服到不禁喟叹。

就在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即将落入睡梦之际，腰间的力道却突然停了。

贺锦衍忍不住皱了眉，微微侧身看过去。

“皇上恕罪，臣妾侍寝时辰已过……”

沈知澜下床躬身而立，她的目光飘向窗外，灯光映照下，窗外人影晃动，脚步声悉悉索索延续到门前才停下。

是敬事房的人来了。

贺锦衍长臂一伸，支起半边身子，眼神如炬，就这么灼灼地盯着面前这张柔美的小脸，似乎想从一脸的端庄恭敬中，看出点别的意味。

比如，欲擒故纵。

按理说，外头暴雨倾盆，深更半夜把这么个可人儿赶走，未免有些太过残忍，况且他先前也不是没有破例让妃嫔留在养心殿过夜。

可是，看了半天，预料中期盼哀求的眼神却并没有出现——

“罢了，既然时辰已经过了，那你便回去吧。”

贺锦衍不耐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苍蝇，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侧过身不再看向沈知澜。

“是，臣妾告退。”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行过礼，沈知澜便推门离去。

已是深夜，偌大皇城仿佛一只沉睡的巨兽，除了巡逻的太监侍卫偶尔从身边路过，就只剩下漫天的雨声了。

结香的失望没有逃过沈知澜的眼睛。

外头又是风又是雨的，她原以为皇上会留自家小主在养心殿过夜。

毕竟上回馨常在侍寝不就留下了？

她家小主哪点比馨常在差了？

真是叫人不服气。

更别说，皇上一点赏赐都没给小主，就连打点敬事房的银子也是小主自个儿拿的，难道皇上就这么看不上小主吗？

结香的眼底泛起点点泪光，这泪光里有委屈，有不忿，更有对未来的深深恐惧。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妃嫔，在后宫之艰难她已经领教过了。

“结香，”沈知澜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捏了捏，“你是觉得皇上不喜欢我，所以才伤心难过？”

“没…没有！”结香一惊，连忙撇过头去，用袖子胡乱擦了几把脸，勉强挤出笑来，“小主美貌聪慧，皇上怎么会不喜欢您，奴婢是被风吹迷了眼睛！”

沈知澜抬手点了下她的脑袋，笑道：“还敢说谎，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家小主我都不难过，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小主不该被皇上冷落，比起馨常在和郭贵人，小主明明就……”

“在皇上跟前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沈知澜敛起笑容，“我头一回侍寝，不出差错便足矣，至于皇上对旁人如何，那些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也不必与她们相比，做事要有自己的节奏，懂吗？”

“小主……”

沈知澜的眼神温柔而坚定，结香不自觉被感染了，她重重点了点头，破涕为笑道：“不管小主如何打算，奴婢永远陪伴小主左右！”

“这就对了，赶紧回去吧！”

“是，小主！”

主仆二人回到永和宫时，阵仗虽小，但还是引得荣书桃起身查看。

事实上，沈知澜在养心殿的这段时间里，她的一颗心就仿佛在铁板之上受烈火烹调，一刻也不得平静。

飞星走到近前，一副邀功的姿态：

“小主，您瞧瞧，外头雨势这么大，皇上不仅没把她留在养心殿过夜，就连轿子都没让敬事房备着，侍寝后还得自己走回来，看来皇上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奴婢早就说了，您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呢！”

荣书桃看着踉跄而归的沈知澜，一口恶气总算出了，慢条斯理道：

“唉，看来沈姐姐是没那个命了，不过，我与沈姐姐是一同进宫的姐妹，又同住永和宫，往后多多照应姐姐便是了。”

“小主说的极是！”飞星赔着笑，扶起荣书桃缓缓往里间走去，“来日小主入主永和宫主殿，沈答应自然得拜服在小主脚下，夜已深了，明日还得早起给皇后请安，小主还是早些歇息吧……”

东西两间侧殿的烛火渐渐熄灭，后院里，一直跪在雨里的杏儿彻底撑不住了。

“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额角的鲜血在雨水中蔓延开来，染红了一片。

“沈答应，馨常在……今日所受之辱，我杏儿牢牢刻在心上了，来日必然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