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制住心中的颤抖,缓缓低头称是:“回禀陛下,陛下所言不错,临王传信问候皇后娘娘,托微臣代为转告,陛下明鉴。”
赫连玦打理着他的花儿,半天没有开口,这让地上的上官铎背后生汗,心中不安,自己前脚被陛下委以重任,后脚就要帮陛下的情敌传信,这事儿放谁头上都是死罪吧。
他如今实话实说不过是赌一把,赌一把临王虽是情敌,但多次帮过西夏和陛下,且陛下如今并未将其当做情敌对待,所以,陛下不一定会因此怪罪与他。
果然,片刻后陛下冷然开口:“晚宴时再去请安吧,皇后现下在歇息,连朕都见不到。”说罢,他叹息一声,声音有几分黯淡:“上官大人也算皇后旧识,见到皇后若能规劝一二,令其心郁缓解几分,也算是立了大功,比什么功绩都强了。”
上官铎松了一口气,背后一阵冷汗,立刻颔首:“下官遵命,定当尽力而为。”
午后,雪霁天青,苍穹中的层云散尽,雾霭消退,但见苍茫大地银装素裹,冬日的阳光映照在冰雪之上,光影斑驳,熠熠生辉。
梅林雪庐中,皇后娘娘勉强用了些容易克化的午膳,最后在女使的侍奉下午歇了,侍女们将雪庐四面的花窗紧闭,只留下一丝缝隙通风,因为明纸透亮,又掩下窗纱垂帘,让罗汉榻上的娘娘安睡其中。
雪庐内四个角落放置着火炉,熊熊燃烧,罗汉床的底下和四面也都各放了两个火炉,另又在榻上的墨狐皮毛毯下放了四个汤婆子,全方位的保证皇后娘娘不会受冷。
庐内安静,八个女使立于门口静候,三个侍女在罗汉床的一侧跪坐守护,四周静悄悄的,唯余外边儿花树上的积雪落地之音,刷刷作响,伴随宁静。
不多会儿,陛下穿着常服披着雪貂大氅,捧着一束鲜花盎然而来,身后还跟着凌将军和近卫,陛下立于天地间,英朗非凡,丰神俊逸,赫然如雪狼苍鹰令人心生向往。
女使跪地肃拜,陛下挥手示意起身,而后看着一旁的小北小南,小北颔首回话:“上午害喜吐过一次,午膳进的不多,现下也睡的不安稳,辗转多梦还有些心悸。”
赫连玦闻言眉间又暗淡几分,忧心忡忡心疼难当,小南顺势回禀:“陛下,娘娘如今对药膳不受用,无法进食,药方已重新配置,新的菜单也已拟定,只是心思郁结无法排解,多则一月,少则半月,母体消耗过大就又会像上次那样,要受些罪了。”
他紧了紧手里的花儿,拧眉走了进去,三个侍女肃拜后退至一旁,他上前坐在床榻边儿上,将毛毯揶了揶给她盖好,又把手中的浓郁花树放在她的枕边儿,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但又见她在睡梦中拧眉辗转乱动,额间冒汗。
他心中难安,收回手叹息悲戚,侍女上前将温热的帕子递给他,他给接过手给皇后轻轻擦拭了额头和脖间,而后缓缓起身立于榻前,呆呆的看着她,满眼心疼无助。
最后走到琴案前坐下,拂了拂案上的焦尾琴,随即一曲流畅之音靡靡而出,轻柔,平缓,灵动,翩然,和外间的红梅白雪相得益彰,五音疗愈,琴音通透安宁,带着抚慰人心的平静,也将榻上的皇后娘娘安抚镇定,缓缓安睡祥和安眠。
外间儿的人们也被琴声安抚,静谧的享受着此刻的安宁和煦,小南叹息眉间抑郁,看着一样忧心的小北无奈开口:“姐,娘娘听你的,你劝劝吧,再这样下去真的不是个事儿啊,之前养好的身子如何能经得起这般折腾,又能撑住几日呢?”
小北苦笑,一脸的伤怀:“我劝,我有什么资格劝呢,她如今的模样不都是因为我吗?不都是我造成的吗?我还有什么资格让她放下执念,让她不再执拗呢。”
她说着眼眶就有些微红了,其他女使们见状连连上去安慰,哄劝她让她安心,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为了娘娘好,是这个世上最希望娘娘好的人,所有人都能理解,且都支持她。
屋内,赫连玦一曲弹罢,见麋赤雪已然熟睡不再多梦心中也安定了几分,于是吩咐了侍女将一旁的美人榻搬到罗汉床旁边挨着。
他褪下大氅,在美人榻上和皇后娘娘并头躺着,他牵着她的柔夷小手紧紧相握,在这种安静祥和的气氛下也休息了一会儿。
申正,天空又开始阴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暮色快要到临,大地昏暗如晦,暗淡的天光下万木萧瑟,花草摇曳。
麋赤雪悠悠醒来,头脑有些昏沉,身子因为久睡而感到乏力,睁眼便看见枕间的花束,清香馥郁扑鼻而入,侍女上前将她微微扶起,女使们顺势而进过来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