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雨说,你爸爸很爱你。
任轻雨看着元舟冻红的手,指尖还有被木屑弄伤的口子,他从兜里掏出一双毛线手套扔过来,元舟戴上,大小正合适。
“凑合事吧。”元舟听到他这么说。
他们冷战了两年,元舟并不指望他有多热情,反正她只是为了完成任伯父交待的任务。
“那许愿吧。”她催促。
任轻雨盯着她的眼睛,“你急什么?要赶去和宋尘生约会?”
元舟羞涩的低下头,她确实晚上要去和宋尘生过圣诞节,任轻雨神色有一瞬的黯然,后归于平静,他移开视线,从蛋糕盒边的袋子里取蜡烛。
随口问,“你要报考波恩学院?”
“当然。”
元舟帮着他把蜡烛点燃,笑着给他唱生日歌,任轻雨闭着眼睛许愿,当他睁开眼睛吹灭蜡烛。
四周的灯火也一同熄灭了。
物业群里发通知,说是积雪压坏电线,停电了。
周遭宁静,静到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雪仍在下,落在元舟的脸上,她想到也许已经去赴约的宋尘生,她本该着急离开的,可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和任轻雨并肩坐在榕树下,她却觉得莫名心安。
她似乎回到了幼时,不必想方设法追随谁的脚步,只顾攀墙爬树,那是真正的自由与快乐。
“怕不怕?”任轻雨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不怕。”
“你想进波恩学院是因为宋尘生?”
“嗯。”
元舟朝着空中哈气,“任轻雨,还记得小时候的冬天,也像这样下着大雪,你伸舌头舔栏杆上的雪花,舌尖被黏住了,我在旁边哇哇大哭,说你要是没了舌头以后要变哑巴了。”
她想到当时的场景,还是觉得好笑,“后来是南阿姨给你弄开的,第二天你就让人给那道栏杆拆了,真记仇。”
任轻雨也跟着笑。
“任轻雨。”元舟叹了口气,“不要把自己困在大雪天,往前走吧,没有方向不要紧,走着走着,一定会去到你想要的未来。”
任轻雨只是笑,没有回应她。
周边的灯火逐渐亮起,元舟利落起身,说要走了,宋尘生很忙,她不能让他等太久。
她走了一段路回头,任轻雨仍坐在那儿,大大的羽绒服帽子扣在头上,因此看不清表情。
茫茫夜色里他如一只离群的兽。
那天之后,他们又恢复了往日的敌对关系。
意外的是,当元舟收到波恩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任轻雨隔着花园的篱笆,朝她晃着手里鲜红的通知书,脸上挂着傲慢的笑,“哈喽,校友。”
元舟咬牙,任伯父这是以怨报德啊!
她一直以为任轻雨能进波恩学院,完全是因为任封的关系,但是在经历了文科部的一下午,元舟的态度扭转了。
任轻雨并不像表面那样讨厌文物修复,那他为什么自进了大学后,又总是挂科呢?
此刻,她听到南吾的话,心想,任轻雨不会是为了故意恶心她,才和她当校友的吧?
这时,不远处传来吵架声,一对小情侣吵得面红耳赤,女孩率先转身,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脸上竟然挂着浅浅的笑。
“怎么有人吵架还笑呢?”南吾疑惑。
“也许是在哭。”任轻雨低头摆弄着手机。
果然,女孩在拐角处停下步子,抬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笑着哭?
任轻雨还挺懂,不愧是谈过恋爱的,元舟心里鄙视他。
南吾瞪着大眼睛看任轻雨,“哥哥也这样哭过?”
任轻雨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下,挑眉,“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元舟,“......”
突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天离开时,任轻雨在大雪中低垂着头的情景,那是她关于他十四岁生日最后的记忆。
那样的落寞寂寥,以至于到了现在,她偶尔还是会想起。
元舟恍然意识到,那天他们在长椅上并肩坐着,在雪落声中肆意笑着,她自以为他们都是快乐的。
她是在笑。
但在生日蜡烛吹灭后,等电来的那段黑夜中,任轻雨是在哭。
她的后知后觉,晚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