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再管我了。”
接着,她便看见本来眸色深沉的李玄慈,睫毛一闪,微微垂首,居然,居然笑了出来。
还笑得不轻,连身体都在颤了。
她简直莫名其妙,笑什么,她可是认真的,平日里惯是一副人人都欠他两吊钱的债主嘴脸,如今却笑得顾眉不顾眼的,叫她恨不得恶从胆边生,抡起一锤就敲他背上。
可还没等她鼓足恶胆,李玄慈先止了那抹笑,低头看着她,眼里有细碎的光,如同春日初融、阳光普照的水面。。
“算了,早知道你是个笨的。”
十六刚要反驳,却又听见他低声说道:“能说出这些,倒也不算我白费心血。”
她简直气得打跌,什么心血,这一路明明是自己能屈能伸、坚持不懈地感化他这个活煞,要费也是费的她的心血。
可不待她反驳,李玄慈便无情地彻底抽走了袖子,伸手揪住她脸颊上的软软肉,狠狠捏了一把。
接着便转身走了,只留下十六在身后揉着被捏痛的腮帮子,脸上红了些,活似糯米团子上点了能吃的胭脂,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羞的。
揉了半天,她又放下手来,无比轻地叹了口气。
十六并非全然无知无觉,只是自小亲缘淡薄出身不明,叫她平生最懂三个字——不求缘,他俩无论地位性情志趣都天差地别,不过是机缘巧合绑在一起,聚如浮萍,散若参商,何必强求。
她此刻与李玄慈行在同一条路上,不想叫师父觉得他是坏人,这是真。
他日若际遇不同,要分道扬镳,她也会快快活活地道声再见,收拾上路,这也是真。
毕竟下山之前,她只觉得山上的日子最好,下山之后,却也常觉得从未有过的开心,所以往后真分开了,说不定也有别的好日子等着自己。
这念头在她心里转了一转,就被丢到一边了,有今日何必想明天,且行一日算一日呗。
这样想着,十六出了院门,与师兄撞了个正着,何冲朝她咧嘴一笑,道:“正找你呢,你还记得师父前年从东海带来的夜明珠收在何处吗,他自己也找不着了。”
十六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说道:“在玄机阁最左边的大柜子的中缝横抽屉里,外面有师父亲封的封条,加了术印的。”
又有些好奇,问道:“师父要找那个做什么,那东西除了名贵,没什么作用,当不了法器的。”
何冲却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以“师父自有用处”为由搪塞了过去,十六倒乖,也没多追问,只轻轻哦了一声,转过头去望着院子里两只交错飞舞的蜻蜓,有些出神。
瞧她没多好奇,何冲拍拍胸口里藏的密信,心里暗舒了口气,偷偷瞧了眼十六,想着师父给他的密信里交代的话。
师父让他清点清点门中值钱的东西,给师妹做嫁妆,还给列了单子叫他自己掂量着办。
好家伙,看了那单子,何冲真是恨不能手起刀落也去做回女儿身,虽然知道这都是师父自己的私藏,可要这么痛快地给出去,还真叫他平白跟着肉疼一把。
他们一个想着明日如参商,一个想着后日嫁妹妹,一个心中惘然若失,一个肝上惴惴发疼,各想各的,啼笑皆非。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是此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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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九、好戏上演
有了十六这番话,曲江园林的家宴上,自然就多了李玄慈的身影。
旁边除了护卫和装作护卫的何冲,还紧跟了位个子不高的随侍,自然是又将束胸翻了出来的十六。
说是家宴,实则名臣硕老皆在席列,有出息的后生们也有不少。
李玄慈轻扫了一眼,随口讥道:“请了满池的人精,还混了这么些个不更世的少年新近,个个磨拳擦掌,等着靠一柄笔杆挣得头角,皇帝的心思,还真是半分都不藏了。”
他在大宴上都如此不避讳地直言陛下腹中之意,听得一旁的何冲冷汗都从背心往外钻,偏生十六倒像未察觉一样,接着倒酒的掩饰,与李玄慈一来一回地耳语起来。
“圣上刚复明就急着大办家宴,是为了将自己受神迹恩庇的事情传得越广越好,越真越好,上面人有这个意思,下面人也有这个野心,自然一拍即合。”
李玄慈往丝竹缠绵、锦绣翩飞的高台上轻眺了一眼,指尖把玩着十六斟满了酒的玉杯,抬手饮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