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似暗暗涌动的岩浆,他的五官几乎立刻就融化了,他的上下嘴唇仿佛要吃掉彼此一样咬噬着,最后诡异地呈现出一种近似缝合的形状,只是缝合的并不是针线,而是他的牙齿,将嘴唇硬生生吃掉了。
鼻子如沉重的蜡块,与皮肤的连接被火焰烧得越来越少,淅淅沥沥地往下掉,最可怖的是眼睛,眼球似乎从内里被什么东西推着向外,扯动着血色淋漓的筋肉不断鼓动着跳跃,最后终于拉扯到极限,噗噜掉了下来,被再也看不见的三皇子自己一脚踩碎了。
起初,还能听到哀嚎,当唇被咬着“缝”起来后,便隐约传来模糊如野兽的呜咽声,接着只剩下粗重的鼻息,最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就这样,三皇子在他们面前活生生变成了一个无脸人。
成了无脸人的三皇子,似乎呆楞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突然疯狂地抓挠起自己的脸来,他的指甲不一会儿便将灰败而空白的脸抓得层层血道,仿如被野犬爪子撕开的画布,隐隐还能看见他的喉结在颤抖着,胸膛猛烈起伏,但无论他如何挣扎,所有的声音都被埋葬在了这具没有出口的怪异身体里。
变故发生得太快,也太离奇,即便像唐元这样早已游历四方的道士,也不禁有些语塞,十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阵阵怪异的声音,脸上浮现出焦急,李玄慈低伏到她耳边,轻声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此刻,同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除了十六,大概就只有三皇子自己了,只见他跌跌撞撞地四处摇晃,手指徒劳地在空中抓着,最后颓然地跌倒在殿中那把雕镂精绝的玉椅上。
他扑倒的身躯似乎压住了玉椅上的什么机关,只听轰隆一声,沉重的玉椅竟往后移开,地面的绒毯少了四角固定,随即落下,现出一个地道的洞口来。
三皇子摸索到那个洞口,没有五官的脸上涌出一种扭曲的起伏,仿佛有人隔着一层人皮面具藏在里面,他翻身而下,消失在洞口里。
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快,显然这个洞口的位置三皇子十分熟悉,甚至可能这样进出过千百遍了,才能在看不见位置、听不到声响的情况下,也依然准确无误地借此遁地而逃。
唐元话不多,只说了声“追”,便第一个冲了过去,听了号令,何冲立刻跟上,十六作为徒弟的本能也恨不得一下蹦过去,无奈只露了个脑袋尖便被摁下去了,老老实实被抱在怀里,李玄慈还抽空捎带手把披风给围好了,才跟了上去。
这地道颇为宽敞干净,一看就是日常有人使用打扫,唐元下去后,取了墙上的火折子,还有余地为后来哼哧哼哧翻进来的徒弟跟金展打个亮,再等那俩爱现眼的小王八蛋跟上来。
师父不急,徒弟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何冲挤眉弄眼地看着小心护着十六进来的李玄慈,抓耳挠腮恨不得三催四请,可刚张口,到底不敢催促。
一旁的金展瞧他那晦气样儿,用胳膊肘刺挠了下何冲的肋巴骨,给他膈应得暗嚎一声,一句“嘛呢”还没出口,金展就小声堵了他的话。
“你没瞧见你师父都不急呢,这地下就这么一条道,那三皇子又盲又聋又哑巴的,这地方他能跑得过咱们吗?“
何冲瞧了瞧,承认这地方确实是没多少蹦跶的空间,一望眼笔直一条道,不错综复杂,也没故布疑阵,便不再说什么。
几人从上面停稳当后,才拿着火折子往前追,开始还好,往前走了一会儿,唐元便将几个小辈暗暗护在身后,一手仍持着火,一手摸向腰间的佩剑。
“这地下怕不止他一人,都警醒着点。”
除了这句,唐元没多说什么,何冲却反应过来,“是啊师父,我们这也走了一会儿了,就三皇子方才那样,能摸爬着往前挪个百步都算他运气好的,可走了这一会儿了,既没看见人,也没听见动静,这……这怕不是有人在底下接应走了吧。”
随即懊恼道:“我就说得快……”还没说完,就被金展捂了嘴巴,金展冲着他挤了挤眼,何冲就回过神来了,这话不能叫十六听见,她本就因着眼盲忧心,若知道自己拖了后腿,怕更要难过。
十六难过,那估摸着就得有人让他更不好过了。
唐元一句话收拾了局面,“少些废话,往前追就是,这么几个道士现成摆在这,还能让人凭空飞了不成。”
几人继续往前追了一段,却又遇到了事儿,这本只有一条的地道,倏忽分成了两岔,唐元只瞧了一眼,便对何冲说道:“你跟着定王他们往那边,我朝这边追。”
“师父,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