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算了两单卦相,天寒了好歹留些衣物钱,怎么转身全换了酒水?”
“我的不是。”贾瞎子嚼着饼子,讪讪道,“原想着要去东京城的,那儿的城隍庙暖和,有缘人也多,谁料到这大雪说下就下……早算到今年有一劫,果真应验了。”
又言:“今儿我欠小友一命。”
“谁同你算计这个。”乔时为劝道,“往后你心里再不敲算盘,没个数,我可真不管你了。”
“省得了,省得了……”
……
几日之后,贾瞎子将洗净的袄子还予乔时为,顺带道别:“小友,老道要走了,到南边去。”
“不等开了春走水路?”
“如今封丘街上,有缘人见了我就绕道走,再待不住了。”贾瞎子去意已决,道,“行卦走江湖之人,居无定所,本就不能长待一地……是我贪小友这一口烤饼,坏了规矩。”
乔时为在袖袋里摸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一块指头大小的碎银,递给贾瞎子:“找个摊子换些现钱带身上罢。”
贾瞎子推辞:“这可不成,‘块然独以其形立’,老道本应独来独往,现在与小友的牵扯已经太深了。”
“拿着罢。”乔时为仗着动作灵活,硬塞进了贾瞎子的腰带缝里。
又言:“要不你替我算一卦,我们便两清了。”
贾瞎子想了想,应下了,他把住乔时为的手,细细摸条条纹路。
“你上回不是说,你修的是相面,而非相手吗?贾爷,你不地道。”乔时为戏说道。
贾瞎子咂咂嘴,解释道:“面相看的是命,掌纹看的是前程。”
比比划划摸了许久,贾瞎子煞有介事道:“小友要刻苦读书,你的大前程都在读书上呐。”
“总要有个一二三条罢?”乔时为问。
贾瞎子说不出三条,只能说出一条:
“街头都传‘去到科场放个屁,也为祖宗争口气’,可见人人都想去,是个建功立业的地方。”
“若是他们都去科场放屁,我可不要去闻。”
冬日里无彩霞,每临黄昏,唯有天际色沉沉,令这份道别多了几丝愁意。
贾瞎子摘下道士帽,正经拉着乔时为,道:“为了自己也好,庇护家人也罢,小友总是要好好读书的。就同神仙一般,地仙之上有大罗神仙,再往上还有无上上乘天仙,修炼的法力愈高,愈受人参拜,能庇护的人就愈多……位低者行一善救一人,位高者行一善救万人。”
唯恐乔时为不答应,还要再三叮嘱:“小友记住了。”
乔时为只觉肩上一沉,假作催促道:“贾爷你可赶紧走罢……还不如戴上你的道士帽,与我胡诌呢,真是嫌人。”
一高一矮挥手道别,距离渐渐拉远。
他们都晓得,南北之远,车马不通,这个世道的道别,常常就是一世。
……
……
四哥去了县学,三兄弟里,唯有乔时为还在竹南学堂跟着纪夫子读书。
这日散学后,因差两行字未尽,乔时为多留了一会。
悬臂执笔,勾腕用力,指节运作。
冬日手寒,运笔练字比平时难上许多,为了不浪费纸墨,他写得极慢,一点一捺都用心。
心想着,若是练成了寒冬写字,往后在哪写都不怕了。
待他写完,收拾笔墨时,才发现书案前有一道影子——纪夫子站在他身后看了许久。
“夫子。”乔时为作揖。
“难得。”纪夫子夸赞道,“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运笔,可见是下了极深的苦功夫。”
他举起乔时为的字帖,评价道:“字字端雅,雍容大度,这气度……多少成人都未必如你。”
“夫子过奖了。”乔时为谦道,“不过是照着前朝名家的真迹写的,取了其中的一两分蕴意而已。”
“时为,你跟为师读书快两年了罢?”
“是,夫子。”
“真快呀。”纪夫子感慨,没再多说什么,拍拍乔时为肩膀,“好孩子,早些回家罢。”
乔时为挎着书袋出了学堂,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夫子静坐在教台上,对着空学堂怔怔出神。
……
数日后,纪夫子趁着乔仲常在家,专程投帖拜访。
乔家尊上座,上好茶,以礼待之。
几度寒暄,聊了些兄弟仨的趣事,纪夫子见时辰差不多了,遂进入正题:“贵府三位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