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见他不吱声,主动问:“乔小郎不想问问升少爷的事吗?”
“啊?”
一转头,叶阿达已经开始说了:“升少爷年纪应比你大些,是个极有悟性的孩子,打小就跟着老爷习字学数……老爷手头功夫一闲,便喜欢领着少爷出门,教他见世识事。”
从叶阿达左一嘴、右一嘴的透露中,乔时为晓得了事情的大抵经过——
某一回,林方旬带着小儿出门,途中歇脚时,遭了贼人的暗算。
林方旬已是极谨慎的人,在外入口之物无不先验毒。
可不知那贼人用了甚么偷天换日之术,让他中了招。
亦不知是哪个仇家下的毒手。
待林方旬醒来,儿子林升已被贼人掳走,不知所踪,自己中毒甚重,四肢不动,六脏剧痛。
名医调理之下,林方旬捡回了一条性命,但如大树断根剥皮,亏空了底子,只能仔细调养苟活着。
林方旬还有个幼女林瑾,彼时仍在襁褓中,他再不敢冒险养在身边,害怕仇家趁他不备继续下毒手。
于是将妻女秘密送到了外地庄子上,与林老爷子、林老太太住在一起,只在春夏暖和时,才能过去与她们相聚。
乔时为唏嘘之余,不知叶阿达无端端同他说这些作甚么。
照他与林方旬的关系而言,实在还没到“该”知道这些私事的地步。
……
把当年之事统统抖给乔时为后,叶阿达欢欢喜喜前来向家主邀功。
“老爷,某已跟乔小郎说清楚了,您……您可以行动了。”
“甚么行动?”
因为乔时为来了几回,林方旬这段时日心情很是不错,今日手力比平日大一些,便想着试试练字,看能不能再写回几分劲道。
此时,他执笔疑惑地看着叶阿达。
又问:“你同时为讲什么了?”
叶阿达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林方旬更是疑惑了,甚至有些生气,道:“你同时为讲这些私事作甚么?原只是苦扰我一人,眼下岂不是叫这孩子也替我苦扰?”
叶阿达大吃一惊,瑟瑟问道:“老爷不是有意要收乔小郎为儿子吗?既如此,岂能不先同他说清楚来龙去脉?”
林方旬空举着笔,墨汁滴落衣袍,也顾不得收拾,用笔指着叶阿达问:“我何时说过要认他为儿子?乔家正经待他如亲儿,我岂能生非做歹?”
“啊?”叶阿达惊掉下巴。
他只能复现那夜所见到的情景,为自己“洗脱罪名”,边演示边说道:“那夜三更,某过来替老爷换暖炉,发现老爷熄了烛火,却未卧榻就寝。”
“夜里月光如华,老爷披了件披风,立于窗前,隔着窗纸望着外头的月光,满目憧憬道‘吾儿时为、吾儿时为……’一连呢喃了好几遍呢,某听得清清楚楚。”
“想要‘吾儿’,便要先‘认儿’。”叶阿达垂头,却不知自己错在哪,喃喃道,“属下难道会错了老爷的意思?”
“哎呀呀——”林方旬一脸无可奈何,不知是该责怪,还是该笑话,走路竟利索了几分,他憋着笑斥责道,“叶木头,我早说过,你很该多读些书,免得总好心办糊涂事。”
林方旬解释道:“我那夜确实未眠,可我对月说的是‘无而是为’,引自老子的那句‘无为而无不为,有为而有所不为’。”
又言:“那日,时为小子同我说,‘有时无为亦是一种作为,静待亦是如此’……我那夜见月光华华照世人,想到升儿与我同在月光下,何尝不是一种相聚?无能为力之时,与其苛责自己,何不静待时机?才会连连感叹‘无而是为’,而非‘吾儿时为’。”
这时,林方旬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笔,他将笔撂在砚台上,问叶阿达:“你办的糊涂事,你说怎么办?”
叶阿达讪讪:“乔小郎明日过了几句,应当不打紧。”
“你倒是好打算。”
林方旬挥挥手,叫叶阿达出去,低头踱步思忖应怎么把事说清楚。
叶阿达刚关上门,他又抬首叮嘱道:“记得提前备好吃食……他喜欢吃那个小甑糕。”
“诺,诺,诺。”叶阿达自知闯祸,连应了三声,快快退去。
……
翌日,天朗气清。
书房里,乔时为正欣赏林方旬的新墨作,赞赏道:“林叔笔法柔中带劲,必是有了新领悟。”
他仔细端详,又问:“为何纸上滴了几滴残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