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第四天，我脚上就磨出了个水泡。

周阿姨心疼的眼眶发红，周叔叔拿了个小锤子，使劲地把迷彩鞋磨脚的地方砸软，力气大的，有点泄愤的意思……

“要不咱明天请个假？”周阿姨说这话的时候，老柴准备好针灸针和药粉。

“明天要发新书。”我说。

“让周见给你带回来。”

“还得汇报阅兵，我是排头，不去恐怕不行……”四耳老师和于教官特别重视这次汇报，我们全班也都铆足劲誓争第一方阵。

“这点小伤，没那么娇气。”老柴话音未落，手起针落，戳破了水泡，疼的我龇牙咧嘴。

“前几年，有个糖尿病足的患者，局部坏疽，骨头都露出来了，那才是疼的受不了。”老柴唏嘘道。

“爸~？！”我倒吸着凉气打断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晚上我发现，来大姨妈了。这是初潮后的第一次，间隔了半年，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要不还是请假吧。”老胡有点心疼。

想到晒得红红的圆脸老师，和又黑了一个度、嗓子都喊哑了的于教官，我还是决定不请假。

“那妈妈骑车送你。”

第二天一大早，周阿姨照例送来绿豆汤，和一双厚厚的手工鞋垫。

“胡胡呀，别嫌丑，垫上就不磨脚了。”周阿姨眼皮有点肿，眼圈黑黑的。

我鼻头一酸。赶紧转过身，把鞋垫垫到鞋里。脚底被厚厚的软垫托着，果然舒服了很多。

很久没有坐爸妈的自行车了。小时候的下雨天，老柴骑车带我，我被大大的雨披罩着，听着雨滴啪啪的声音，闻着空气中湿润泥土的芬芳，低头看着不断后退的路。永远不用担心雨下多大、还有多久到家。

我把头轻轻贴在老胡的后背，闻着妈妈身上特有的味道，那味道的分子好像能传导到印堂和丹田，肚子里暖暖的，浑身很舒服，怎么闻都闻不够。

路过一个小缓坡，老胡有些费力地蹬着脚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头如瀑的黑发，竟在鬓角偷偷地冒出了几根白发。我的心脏倏地一紧，狠狠地疼了一下，赶紧跳下车来：“妈，我脚没事了，你看。”我快速走了两步，说：“我走过去，你快回吧。”

“快到了，妈妈把你送过去。”

“真不用，你快回去帮爸爸吧。”上午是患者最多的时候，妈妈不在，老柴得忙得四脚朝天。

“那好吧。”妈妈勉强答应，“那我下午……”

“下午我找顺路的同学一起，您就放心吧！”我故作轻松地把背包背起来，快步向前走去。

今天的操场红旗飘扬，主席台上坐了好几排人，校领导、部队领导，家长代表，都来参加初一年级的军训汇报会。

于教官最后一次整队，先说了几句分别的话，再话锋一转，将阅兵汇报描述成冲锋的战场，一时间大家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上场，用我们的英姿飒爽将“敌人”打个落花流水，让“他们”闻声丧胆，再不敢来犯！

“五班五班，荣耀我班！

荣耀！荣耀！荣耀！！”

这个口号极好，是四耳老师和于教官商议了很久定的，在一众听不太清又有点咬文嚼字的口号中，言简意赅，亢劲有力。最后三个“荣耀”，一声高过一声，大家都用尽全力，一个个喊得青筋暴起，整个学校都在回荡着我们的声音。

毫无悬念，五班是第一名。

四耳老师和于教官一起上台领奖，我们使劲鼓掌，手都拍红了。一脸姨母笑地看他俩合影，好般配。

汇报会结束后，解散去食堂吃午饭，大家都意犹未尽，耳边还有“荣耀！荣耀！荣耀！！”的余音，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我和叶子、吴贞欣一桌，笑嘻嘻地八卦二红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有人拍了拍我。

“师哥？”我有点惊讶，周见是怎么在一波迷彩服的海洋里精准定位到我的，毕竟平时我和叶子一旦被冲散，想找到对方，就好像在玩《Where's Waldo》（《寻找沃尔多》，从一幅复杂的图片中找到穿红白条纹衣服的小狗，一个考验眼力的游戏）。

“下午几点放学？”周见问道。

“可能五点吧。”

“好，我在教学楼门口等你。”说完，周见就走了。

我转过身，叶子和吴贞欣八卦的眼神转移到了我身上。

“嗨，这是我爸的徒弟”

“教学楼门口等你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