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承诺一定会用尽办法,联系到深圳最好的医院给我看病,我妈心里虽有不舍之情,但是在对我“生病”这件事上,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我爸说等给我治好病,就给我妈买手机,那个时候手机还很贵,没有普及到人手一个的地步,物价便宜,到哪手机属于贵重物品,我爸一时之间也抽不出那么多的钱来,我爸说钱要花在刀刃上。这时候我倒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要是没有我,我父母怕是要轻松许多,尽享人世繁华,不用担惊受怕。
转眼8个多月就过去了,我爸托小陈的关系和陈总的介绍,找了好多家医院的儿童专家,已经约好治十月一带我去深圳就医,我妈也是夙兴夜寐,想着带什么东西,带多少钱。就在我妈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开那条碎花裙,发现里面有钱,还是250元,这笔钱2000年等于是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了,我妈静静地想,思来想去想不到是她什么时候放的。我妈连续好几天都在为这笔钱忧心,一会猜测是不是我姥姥偷偷摸摸塞进来的,一会猜测是不是我爸偷偷留给她的。我妈回想最后一次穿这件衣服的时间和地点,还有家里的来访者。我妈最后推测是我放的,刚开始不相信,好几次睡到半夜里就坐起来,因为是夏夜,我妈就乘着那凉爽的月光看着我,我感觉那目光像是审视犯人的刀,像是淬炼魔鬼的火。浑身发热,我没睡着,但是我更不敢睁开眼睛,我怕,我怕自己失去母爱,我怕自己失去为人师表的齐家师长儿子的身份,更怕的是真相昭告天下。自此以后,哑巴不再被同情,取而代之的是可恨可悲可气和可怜。
我妈有一天夜里半夜睡不着下床,就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大学》翻阅,一打开就看到一句,“所谓诚其意者,勿自欺也。”我妈心里咯噔一下,心弦拨动,就翻过这一页,没翻几页一看,“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读到这,我妈着实是坐不住了,就起身走到我床前。
女人一旦凶狠起来是极度可怕的,不得不说,女人的推理能力胜过于侦探专家,当你发现她沉默不语时,就是她寻找真相是时。我妈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回忆寻找结案,判定答案,我是小偷。这天夜里,她悄然无声的站在我的床前,静静地注视着我,不说一句话,像是观摩一个展示品一样。后来没过一会,我妈脑子都是《大学》那本书里出现的那两句话,我妈先是站起来,走了几圈,又坐下来,唉声叹气。
估计是是在忍不了了,直接把盖在我身上的夏凉被掀开,然后把我喊醒,刚开始还是轻柔的声音,我对这种呼唤太熟悉了,以至于我完全不知道说这是风暴来临前的征兆,我翻了个身,哼唧了一下,就继续闭眼睡觉,我妈直接抓过我胳膊,我被迫坐起来,我是个有起床气的人,这个时候我还不知大难临头,我反而是瘪嘴想哭,生气的甩手,身体向下滑,执意躺下。我妈在我不经意间,反手就是给我一巴掌,我的屁股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我顿时就清醒了,忘记哭泣,两眼睁大,看着我妈,我一脸的哭相转眼间就变成了惧怕,我感觉到了我今晚注定是会被打到不能自理。
我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面孔去面对这一切,我的短时记忆告诉我,最近自己表现一直不错,我好像没有什么地方触犯到她,但是他的表情和动作告诉我,我犯的是逆天大错。我挣扎到最后就是任其摆布,我妈把那条裙子拿过来,还有里面的250元钱掏出来,我看了并没有什么反应,我确确实实想不起来,我自己过去的行为,我需要有人提醒。我拼命的在记忆里翻箱倒柜,寻找我今晚挨打的证据,一无所获,我实在是不知问题侧重点在哪里。我最后使出儿童杀手锏,嚎啕大哭,经过这些事情我知道我妈是个极其护犊子的人,无论何时,都会对我百般疼爱,我就觉得今天也会这样,可是我的认知是错误的。当我放声大哭时,我妈只是把我抱起来,放在地上,给我双腿放好,摆成跪坐姿势,这个姿势我太熟悉不过了。我下意识的就绷直身体,跪的动作我已经掌握了精髓。
“董桦家的钱是不是你拿的?”我妈两只眼睛布满纵横盘结交错的血丝,我望着那双眼睛我不知怎么接话。我无意识的摇了摇头,心里空落落的。我的摇头换来的结局就是继续被打。
我妈恨铁不成钢,甩手就是一巴掌,我感觉我的半个右脸都是麻麻的,头木木的,没有任何知觉。我抬头看着我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泪就流下下来了,我一时竟然忘记了放声嚎叫,只是无声流泪。我并不害怕,我只是在想没人来救我,没人能替我言语。我就等着这一切赶紧结束。我第一次这样厌恶黑夜,夜的静谧是绝望的,是烈火足以把我吞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