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拆迁,上面人来好多次看,家里有三条渔船,加上沿海的地基两间。那是必须要拆要卖的,不能影响政策发展。一直没说拆迁的公款。家里的儿子媳妇等不了,想要拆迁款。穷怕了呀,家庭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上面迟迟不说啥时候拆,后来说的巨额赔偿款也就落空了。哎呀,拆迁的喜讯是人尽皆知,结果后来我们那一片先不拆,都说这不是政策是幌子。我媳妇和我儿子经常吵架,原因是先发展起来的区域,有好学校,有好工作。小儿子女朋友也和他分手了,女方家拆迁,分了一大笔钱,看不上我儿子了。世事难料,好比彩票中奖了,结果彩票丢了。要说不痛苦是假的,外面都是改革春风吹满地,我们家还是靠着这三条渔船苟活着,人不能有对比,更不能分穷富,否则日子就过不好了。渔村里的人都出去讨生活,进厂,我没文化,没技术,只能靠着这片海苟延残踹须以度日。” 大爷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忧伤的看着我。
“现在都好起来了,好事多磨。”我爸打个圆场。
“是呀,好事多磨。后来有人买海边地基,盖别墅,我大媳妇听说了,就要我卖这两间地皮,卖房容易买房难,关键我两个儿子,小儿子没结婚,大媳妇要大地基,说是他家有孩子,卖的钱留给孩子上学,小儿子没结婚让我跟他一起生活。两个儿子之间起了冲突,吵得不可开交。甚至为了卖地基的事大打出手。我不卖坚决不肯。分配不均,卖了房,家就散了,小儿子日后也是难成家,我一碗水端不平。这一次发财的机会又因为我转瞬即逝,儿子媳妇对我很不满意。孙子也因此没能读上深圳的好学校,也在记恨我。”大爷平静地诉说这一切。
“你们说是不是我做错了?”大爷试图寻找慰藉。
“你也是不得已。”我妈很同情大爷。
“世事当真是难料,后来一次出海,我妻子为了护住渔船死在风浪里,和我逝去的父亲一样,我死去的记忆倾泻而出,儿子媳妇都说是我造孽,不卖船和地基,才导致妻子的死。上一次我的母亲指责我说‘因为我自私不愿出海,我的父亲没了’。历史惊人的相似,我在愧疚里沉溺,像是被海水掩住了,无法呼吸。从此我就再也不出海啦,我做个赶海的小老头。都说我是家里的不详之人,克父克妻。是我福薄,也是我福深缘浅,死神不要我,儿孙们也不要我。没想到几年前三次拆迁渔村,发展商业,我家批了一大笔赔偿款。哎呀,这笔拆迁款来的不早不晚,我妻子死了,儿媳妇责怪她死得太早,分的太少,拆迁款按人头算,少分一套房,媳妇整日骂骂咧咧。最后我把渔船卖了,拆迁款和房子分给他俩家。我图个干净利落。我不想在和他们有牵扯了,家是说爱的地方,说钱就不完整了。后来我自己拿了一点钱,我就住在这海边了,赶海抓点海鲜啥的卖卖,打发日子,大海,有时候我是真怕它,尤其是海啸,海浪卷船的时候,那就是世界末日,但是我和海也是老伙伴了,我怕它又敬重它,没有海就没有我这一家人。我已经离不开它了,我必须靠着海,海里有我的妻子和父亲。我守在这里。即便大家都走了,我也要住在这里。不然,海里的他们多孤单呀。”大爷说完,一杯酒饮尽,他注视着远方的海。
我心头一紧,原来开朗的人是经历过生死以后依然能笑对他人,爸妈已经放下碗筷,我妈眼眶已红,眨巴着眼,“菜都凉了吧,我去热一热。”我妈打破这安静的氛围,尴尬的说。
“不用,不用,天热,无所谓,不用可怜我,儿孙愿,父母债。”大爷倒是很随和,像是别人的故事由他转述。“好,吃完休息一会,晚上去看看海边落日。”我爸根本不敢抬眼睛,他流泪了。假装扭头整整衣服,其实是在默默擦泪。
“小齐呀,有空常来,你不是总说我常一个人吗?对,我家就我一个人。”大爷笑着邀请。“不要有压力,不要可怜我,这是我该走的路,谁能不走人生路呢?”哈哈哈大爷说完自嘲的笑了几声。
“好,师傅,我们有空一定来。”我爸点了点头。
这顿饭吃的让人胃酸,我的眼泪从心里流到了胃里,真正的俺难过不是大哭大闹,而是默不作声,强装镇定的一团和气,祖辈们就是这样无私且迂腐,为了一个家,为了子孙后代,他们能付出的远不止这些,能拥有的也远不止这些,太多的因素束缚他们,无法施展自己,最终他们成了孩子眼中那个自私无能拖累他人的老人。
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奶奶,可怜起这个小脚女人的一生,在四方小院里,妄想外面的广阔天地,倚着梅树,年复一年,慢慢老去。听我婶娘说,我妈妈结婚时,那夜灯火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