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大脑运转迟缓,倚靠在栏杆边,陈沉呆望着发白的海平面,早晨的凉意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意识到第二天正在不紧不慢地赶来。
喝过酒,道过别,得离开了。
刘盛他们还在睡,只有陈沉和袁一醒着。早班船是六点,陈沉回屋拿行李,袁一送他。
站在岸上,袁一跟他告别:“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有缘的话。
陈沉是个悲观主义者,没说完的半个句子,是他的温柔。
渡轮排开雪白的浪花,渐渐驶离阿留申,岸上人从眉眼分明到只见轮廓,再到渺渺茫茫归于海天一线。离别,这一刻来势汹汹。
三个小时后,渡船到达海港。陈沉拖着行李箱,熟练地沿着海岸公路朝东走。
他记得这条中山路上,有一家花店。店老板姓程,三十多岁,已婚,不过看上去年轻,就像个大学生。
之前有一次,陈沉过来这边替基地采购,还幸运地看见了程老板传闻中的伴侣,也是个男性。对方的手很笨拙,根本编不好花环。程老板一边嫌弃,一边又手把手教他。
甚至连陈沉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有多恩爱。
今天不知道怎地,陈沉突然很想再去这家花店,为自己选一束花。
走进门去,复古的铃铛声响起。陈沉将箱子放在门边,避免碰到里面的花盆。
“老板,我想要一束花。”
“先生有什么喜欢的种类吗?”男人转身微笑着看陈沉,而他的手里,此时正拿着一枝红玫瑰。
见陈沉不说话,却盯着他手中的花,男人抬手便往陈沉左手边一指:“店里的玫瑰品种丰富,先生看看哪种喜欢。”
陈沉突然觉得自己太孤陋寡闻,他一直以为玫瑰就只有红色。没想到,它还可以五颜六色。
“如果是要告白,或者表达爱意,红玫瑰没人不会喜欢。”老板这样说着。
但表达爱意什么的,还是算了。陈沉果断挑了白色:“选它,二十朵就够了,麻烦简单帮我包一下。”
“没问题。”老板回答,“不过稍等一下,这里数量不太够,我去储室取。”
“好的,谢谢。”
陈沉等在店内,他虽然不懂花,但他也天生不会拒绝美。看着这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蕊,心情也变得放松起来。
没过一会儿,铃铛又响了。
陈沉转身一看,是上次他见过的男人,老板的丈夫。这回靠得更近,男人的眉眼更加清楚,英武的长相,刀削斧凿般锋利的五官,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男人扫了圈店里,没看见老板,探究的目光落到了陈沉身上。
虽然男人一句话也没说,但陈沉确定自己读懂了他的意思。用手指了指门背后:“程老板刚进去取花了。”
男人微微点头,对着陈沉笑笑。转身三步并两步闯进储室,几声咆哮随即到来。
“你干嘛呢?放下!”
“小罗呢?我开了他!”
“东西太重了,你站远点!”
吼过几声之后,陈沉就看见男人一脸怨气地抱着箱子走了出来,后头自然而然地跟着老板。
走到外面,男人直接把箱子一撂。动作过于粗鲁,差点砸陈沉脚上,开口却没半点歉意:“花在这儿,你自己挑。”
“林绛,你过分了。”陈沉这边还莫名其妙,那边老板先说了话。
声音并不大,甚至在陈沉听来,没有丁点威慑力。可对那男人实在有效,顿时火气明显矮了一截,还乖乖去牵老板的衣角:“程哥,我错了,我道歉,你别生气。”
“去把水换了。”
“好咧。”
陈沉其实看见了,刚才男人走出去的时候,手指松开的,已经变成了老板的手。
究竟要多幸运,才能像他们一样幸福?
老板娴熟地包好花束,还附赠了一朵向日葵,说是当作赔礼。
陈沉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可他还是接过玫瑰与向日葵,道了声谢。而后陈沉抱着花,拖着箱子,走出了花店。
他想这样多走一会儿,再看几眼阿留申的海。时间还早,沿线公路很长,家不远,哪里都能打车。
一直到下午晚霞行千里,陈沉才回到海市。他提前跟张齐麦打过招呼,一家人特意等着他吃晚饭。
张齐麦家附近这片,有专门为景点建设的度假村,海边人家就开在里头;与此同时,度假村紧连着杜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