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的声音爆发出质问,再睁开的眼睛通红一片。
张齐麦满心酸痛,他关了火,把姜汤盛出来,端着送到陈沉面前。然后才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你回来之前,你嫂子给家里做了大扫除。特别是给你整理了房间。”张齐麦说到这里,稍作了下停顿。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可它就是真实的发生了啊……
陈沉好像明白了因果,可他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
“你嫂子从你的床底下,扫出了一个信封。没封口,你嫂子就看了。”
别说了……
“可谁想——谁想你嫂子看过以后,急慌慌地跑来跟我说,那是你的遗书。”
别再说了……
“陈沉,遗书上的日期是去年的最后一天,开头第一句,是‘我又活过一年’。”
求求你了……
“我从头到尾前前后后看了五六遍,才弄明白你的意思。”
别说了……
“我才知道,原来我兄弟,都不稀罕活着。”
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会儿我琢磨着,你没准儿是太孤单了。要是身边有了个知冷知热的,心里有了牵挂,是不是就不会乱想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解璘出现时,张齐麦才会那样的热衷撮合。只是,在这关怀备至之中,他却忽略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陈沉是否需要。
“小沉,这次的事是我的错,哥跟你道歉。”
熬过酷刑,忍过鞭挞,陈沉终于在混沌中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还有谁知道?”
无厘头的问话,张齐麦愣是反应了两三秒,赶忙举手作发誓状:“没有,只有我和你嫂子,没第三个人!”
那就好,还没到最糟。
掌心渐渐暖和起来,姜汤散发出的热气贴着脸很舒服。陈沉捧起汤碗,一口一口地喝完。
他冻僵了,迫切需要温暖,却不是往心里存。
喝完姜汤,陈沉扯了下被子,站起来往门口走:“麦哥,我出去走走。”
张齐麦想也没想赶紧去拦,他可不放心让陈沉这样出去:“这么晚了,别出去了。上楼睡觉。”
但陈沉哪里还听得进去,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大门,话语和着夜风冰冷:“别怕,我很清醒,不会乱来。”
随后砰的一声大门关上,门里门外隔开,仿佛它们从来都是两个世界。
张齐麦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让陈沉一个人静静。他终于明白,这些事情,他并不是那个能插进手去的人。
海浪一排一排,周而复始。陈沉就踩在它的边缘,静默的如同雕塑。
他想不明白,难道死亡很可怕吗?人就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利吗?为什么每个人都对此避之不及?
陈沉是通晓正常人的规则的,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藏得很好。他会将那些属于他自己的,不同于众的称为秘密,都埋在心底,上好锁,从不示人。
可今晚张齐麦的这番话,就像一只只无情的手,撕扯开他的皮肉,让他无处遁形。
让他深刻地意识到,那本属于他的,不该曝晒在阳光下的,会惹人不解、反感的样子,终归是会被人看到。
可怜的小鬼被遗忘于人间,只好费力地披上人皮,扮上笑脸,努力装成正常人模样。但那皮囊之下的腐朽,终会藏不住腐臭,假面终会被人揭下,也没人会接受他。
十年前的他多好啊,敢爱敢恨,随性张狂;不像现在,只有一身沉疴,和一地悲伤。
他本是一个完整的灵魂,后来交出去一半;这些年消磨着剩下的一半。苦苦支撑着才没有倒下,还能回应什么期待呢?
他依然爱现在的自己,却也清醒地接受: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十年前的他!
如果那是真的,解璘仍然爱的,也只会是十年前的陈沉。
如果解璘发现,十年后的陈沉已经是这样糟糕的人了,是不是会后悔?然后厌恶恶心?最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受不了的,如果连那一点美好也破碎的话。
“解璘,你为什么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