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问说钱唯中途可曾后悔过,当人有,可他当时已泥足深陷,想要干干净净的退出已经不可能了。
再加上当时北周人以哑女作威胁,钱唯不得不为了妻子的性命继续做下去。
打到京城后,北周将燕国皇室几乎残杀殆尽,京中百姓也惨遭毒手,燕国风雨飘摇,国将破,燕啸也为此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在这风雨飘摇之际,燕歌联合燕国所有剩余的将军和士兵,计划了一场欲毁天灭地的疯狂的计划。
成,则北周退败;败,则燕国亡。
好在,最后燕国险胜。
燕啸重伤醒后,自觉时日无多,太子早已战死,便传位于太子长女燕歌,立女帝。
女帝燕歌继位,初初稳定时局,第一个要算账的,就是钱唯,钱家全族也被连累。
险些灭国之恨,亲族几欲凋零之痛,好友背叛之伤,令女帝恨不得手刃钱唯。
女帝本欲将钱家诛连九族,钱唯和哑女及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本欲杀之而后快。
即将动手之际,燕啸却出现了,并且亲手保下了钱家,这令女帝十分愤怒痛恨且不解。
燕啸召见了钱唯,且二人密谈了一个晚上。
天将晓时,钱唯出现在了京城最大的行刑台,并且自戕在了台上。
哑女得知钱唯自戕的消息,将孩子托付给了当时还是孩子的钱无谓,也紧随其后,追随钱唯而去。
因为有燕啸的保护,女帝也无法对钱家下手,最后也只能将钱家逐出京城,钱家人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各处事业上,也尽力打压钱家子弟,对此,燕啸是默认的。
燕歌也因为自己的亲祖父居然保下了钱家,与燕啸生了嫌隙。
燕歌初临朝,燕啸也从旁指点,待燕歌真正自己掌握了朝堂,燕啸便退隐云道山,独自生活在云道山竹林的小屋,再不问世事。
至此,燕啸将该说给钱无谓听的真相已经全部告诉了他。
钱无谓垂着头,真相竟是如此,他听到的查到的大部分信息,皆说是因为燕歌因爱成恨,钱唯没有娶她而嫉妒哑女,故而迁怒钱家,方才将钱家逐出京城。
是以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要求见女帝,只为得到一个公平。
如今,听到真相的他只觉得以前的自己愚笨可笑至极。
公平?还要什么公平!他们钱家配要公平吗!
如今他已无颜面对燕玦,面对燕家,更无颜面对燕国的百姓。
“孩子,回霜城吧。”燕啸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似被压弯了脊背的年轻人,“回霜城,把该想的事情想清楚,若是以后还想入京,尽管来,燕歌她也不会再阻拦你。”
钱无谓不语,只是起身,朝燕啸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似在赔罪,更似在赎罪。
燕啸伸手,轻拍了拍他伏在地上,轻轻颤抖的肩膀,道:“回去吧。”
良久,钱无谓才起身,再看时已是双眸通红。
“回去吧。”燕啸再次说,“这些陈年往事就不必让阿玉知晓了,当初燕歌封掉消息,也是为了后来者不必陷入到仇恨之中,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以至于让自己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钱无谓再次向燕啸行了一礼,慢慢转离去,只是背影看着,没有初来时挺拔了。
燕玦在云道山脚下等了许久,侍卫守着入山口不让他进去,这里守卫森严,他就是再想偷溜进去也不能。
眼看着日落西斜,下弦月挂上梢头,星星如宝石般铺满了夜空,燕玦才在山口看见钱无谓的身影。
燕玦飞快地迎了上去:“如何?可有问出什么?”
燕玦瞧着钱无谓的样子很是不对劲,怎么进去一趟,出来连精气神都没有了。
钱无谓抬眸,眼眶红的吓人,眼神复杂的看着燕玦。
此刻他眼里的燕玦,是如此的飞扬跳脱,神采奕奕,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无忧无虑的少年人。
也难怪燕啸会嘱咐他,此事不可告诉燕玦,有些苦难自己背就好,没必要让别人知道,眼前的少年人是如此的美好,就连他也不会忍心破坏燕玦身上难得的少年气,只觉得他快快乐乐的就好。
眼见钱无谓出神,燕玦也不生气,只是再问一遍:“你和祖父聊的如何了,可有问出什么?”
“没什么。”钱无谓摇摇头,看向远方,“我该回去了。”
“去哪儿?”燕玦问。
“回霜城,回钱家,好好守着钱家。”钱无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