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赢了,他有一个婆娘,赌输了,也就一吊子铜板的事。
赖麻子赌赢了,却又没赌赢。
姜桠丫嫁了过去,病恹恹的,却还是撑了两年多的时间门。
“他丑了点,心却是好,我病得厉害,爹娘都不耐烦了,倒是他,从码头边扛包,赚两个铜板,就花一个半铜板在我身上……”
就是一颗石头,慢慢煨着,也有了些许的温度。
“我很不解,时常问他,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
潘垚看了过去,只见夏风徐徐吹来,带着山林那处绿荫浓浓的凉意,走在林荫下,这女鬼嘴角微微勾着,这是自己方才瞧到她后,见到过最真的一个笑。
淡淡地,宁静地,不带讥诮,不带愤懑,不带诡谲……只单纯的一个笑。
像夏日夜里,那白色的栀子花悄悄绽开,花瓣洁白,中间门一定黄,清风吹来,有幽幽的香气,那是温柔的味道。
姜桠丫好像又见到了那赖麻子脸的汉子,被自己一问,他怔楞了下,好半晌也不知道该说啥,最后,只低低说了一句。
“你是我婆娘不是吗?明媒正娶的,拜了天地,不对你好,我还对谁好。”
姜桠丫咀嚼那一句词,明媒正娶啊。
“可惜,我身子不好,拖了两年多,还是没了命。”
“我没了之后,被葬在这一处,后来,我那苦命的孩子小宝,他也没了性命。”
孩子夭折,那是连坟茔都没有,随意埋一处便是了。
小宝被抱到余家,养在正头媳妇膝下,人前温言,人后冷语,谁都知道这孩子是外头抱回来的,谁都能说上两句,小宝的性子便怯弱。
再加上,小孩子难养,一个头疼脑热的,照顾不好,性命便没了。
姜桠丫沉默了下。
“我不怪她,小宝于我是宝,于她就是刺,见一回,痛一回,还得强颜欢笑的大度……要照顾,要费心,如此,才能讨余郎欢喜。”
“没人时候,自然是索性不见,起码眼睛干净,心情舒坦。”
“是赖麻子,他知我生前惦记着这孩子,花了铜板,问了余府的下人,将孩子的尸体抱了回来,搁到我的棺椁之中,清明时候,中元时候,寒衣时候,起码有他供一份祭品,烧一些金银元宝,衣裳被子,我俩都不至于孤苦伶仃,受饿受冻。”
潘垚瞧姜桠丫这样,就知道她是悔不当初,又厌又恨那想着富贵,攀着余家高枝儿的自己。
唉,千金难买早知道。
姜桠丫拳头捏紧,声音幽幽。
“所以,我又带着小宝跑出九幽,不想他投何美娟的胎,再做这名不顺言不顺的孩子。”
出了九幽,外头处处危险,烈日烘烤,还是坟茔能给予安宁,姜桠丫便带着小宝回了六里镇小三沟的坟茔中。
人间门热闹,小宝见了便喜欢。
现在和百年前的时光还不一样,虽然六里镇还是偏远小镇,不过,已经有不少稀奇东西了,洋画儿,弹珠,贴纸,积攒漂亮的糖纸……
一些家里富裕起来的,甚至还有小霸王游戏机。
小宝一人无聊,时常瞅着放学的娃娃,眼睛眨巴,可怜又乖巧。
当妈的不忍心多看,瞧出何金成和何美娟的关系,心中又气何美娟怎么也走了条蠢路,就使了个计,用纸银宝引着何金成,一路引到坟茔处,让这便宜舅舅陪着外甥玩一玩。
潘垚:……
这,一言难尽,真是一言难尽。
算了,还是让何叔头疼着去吧。
至于这女鬼,既然是带着小鬼私逃,想来,应该有鬼差会追来……吧。
潘垚不是太确定的想着。
这会儿太阳西斜,正是黄昏时候,姜桠丫寻着阴影之处往前,潘垚瞧了瞧,只觉得她形单影只,想着她说的,就因为一句乡间门俗语,阿爹阿娘,亲生的阿爹阿娘,竟然连一处坟地都不肯予她葬身,亲缘淡薄,六亲缘浅。
也许正是这样,合葬一处成子母坟,这女鬼的命门便是小鬼,她自己没有的,便盼着孩子能有。
潘垚叹了口气。
只见她手一挥,一张小纸人在半空中飘呀飘,落在女鬼手边,一道青烟起,脑门一帘黑发的小娃儿牵起女鬼那纤细中带着分苍白的手,抽搭了下鼻子,拖长了声音喊道。
“娘——”
“小宝!”姜桠丫又惊又喜,拿眼睛瞧潘垚。
潘垚将打鬼棒一转,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