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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游之四十一

她的一名学生卜梦露的爸爸,在煤业集团工作,是个销售部经理,年终大检查期间,陪上级领导检查安全作业,一日之内喝了三场酒,第三场在一家楼上包厢,已经喝得踉踉跄跄的他,一脚踩空,滚落下去,后脑勺磕在水泥台阶上。人就昏迷过去,再没有醒来。

卜梦露的妈妈是煤矿医院的护士,眼睁睁看着她的丈夫昏死过去。她居然冷静异常,不哭不闹,打电话叫回了丈夫的四个亲弟兄和三个结拜兄弟,找了律师,跟矿上谈判,最后拿到了高额的赔偿款和丰厚的抚恤金。

等到女儿上了大学,工作签到了蜀地,妈妈全款在天府新区为女儿买了一院别墅。

这个孩子的母亲算是清醒有智慧的女人,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给自己的孩子安顿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可能是在护士岗位上见得多了,她已经理智到了冷酷无情的程度。

“而黑子却死得太窝囊。”关中月继续讲她的老同学黑子的死。

“他结识的人比较多,比较杂。有时候一起吃饭喝酒的是甲方,有时候是小包工头,有时候是民工。”

关中月将了解到一些碎片信息,全部讲述出来。黑子生前最后一晚,他和三位民工和一位小包工头一起吃饭。他自己提了六瓶金徽酒,开始还互相碰杯喝,后来他自斟自饮起来,话也多起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竟至于哭诉起来,大家越劝他,他越发激动,不用杯子,直接拿起瓶子灌将来。六瓶白酒,有一半多都被他喝掉了。

一起吃饭的人看黑子不省人事了,就开车送他到家,在楼下,黑子的身子软塌塌立不住,包工头和一个民工抱住他,坐在楼下的花坛旁边歇息。十点多,他们把他架起来,送进家门,把他搁在沙发上,让他靠着沙发垫坐着。他们离开他家的时候,把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怕他起身走路的时候,看不清脚下吧。

出门前,包工头还问他感觉怎么样,黑子不答话,好像睡着了。

包工头和民工不放心地走了,离开时带上了门。

回到工棚的民工不放心,给包工头打电话说他的担心。包工头也惧怕起来,打电话问黑子,可是电话没人接,打了无数电话,都没人接。后来才知道,黑子的手机落在了饭馆。

捱到天亮,包工头预感不妙,开车再去黑子家,敲门不应。无法,回到前一夜吃饭的地方,找到了黑子的手机,手机的电已经耗完了,再找匹配的充电器,充上电,开了机,找了黑子的亲友们,四处打电话,才得知黑子母亲所在小区,去接了老人,再次来到黑子的住所,已经下午一点多钟了,打开门一看,黑子歪在沙发上,口鼻被呕吐物堵住,人早已经没气了。

大家分析,估计是黑子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了。

关中月得知黑子之死的前因后果,坚决反对喝酒。在饭店遇到喝酒的场子,她不管人家身份高低,不论人家酒量大小,她一律死劝:“不要喝酒,不要喝酒!”

可是无论关中月如何反对,身边的朋友还是有那不顾死活,嗜酒如命之人。血的教训,无奈教训不了血气之人。读到黑格尔那句名言:“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汲取到任何教训。”关中月觉得可以用在嗜酒如命之徒身上。

关中月在黑子死了以后,好长时间才把情绪调整过来。她提笔给写了一篇日志,算作悼念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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