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之上,到处都是乾涸的血污。
而甲板上,遍布着早已经在高温之下腐烂膨胀的残骸,空荡荡的漆黑眼洞应对着烈日,破碎的面孔上,弯曲的裂痕向两侧延伸,仿佛夸张的大笑一般。而最为惹眼的……是船头之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被锁链悬挂在半空,早已经奄奄一息。就好像生怕他提前死了一样,还有药剂悬挂在旁边,静脉注入,缓慢点滴。泪水已经流尽了。 只剩下仿佛刻进骨子里的挣扎和绝望,此刻眼看着荡妇镇在望,不由得再次挣扎起来,呜呜做声。可与其说是兴奋,倒不如说是恐惧。只想要,尽快逃离……遗憾的是,已经晚了。一只血色的大手凭空浮现,伸出,拽住了悬挂在半空的上校乔纳坦,破空而归,砸在了聚会厅的地上。瞬间,他便昏死了过去,可更遗憾的是,就连他的父亲此刻都未曾有任何的温柔存留,血焰粗暴的焚烧,贯穿,强行将他唤醒。感受到他体内的无数创伤和垂危的生命,遍布裂隙的灵魂和空空荡荡的灵魂,帕奎奥的脸色越发冰冷。无需他再发问,乔纳坦便已经在折磨里嘶吼尖叫起来,哭喊着蠕动,拉扯着他的裤腿:“父亲,父亲,不是我,都是那个工匠……都是季……”那一瞬间,有什麽东西,从他的怀里,滚了下来。是一颗人头。人群之中不由得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那一张脸,谁还能认不出来,正是洗血舰队里专门负责洗钱和策划的涂四海!一时间告辞离去的声音不断,大家纷纷找着各种藉口离去,什么爹死了娘生了旧伤复发,这时候还留下来的,怕不是想死了。可惜的是,还是晚了。那一颗精心炮制保鲜的人头中还残存着灵质,炼金术的仔细加工之下,在触动的瞬间,就释放出其中所储存的讯息。模糊的影像从灵质浮光之中显现。然后,是一声轻叹。“真遗憾,我不愿意。”“我讨厌死小孩儿,尤其是你们这样的成年巨婴……要死的话,请麻烦死在海州外面去,别跑到我跟前来碍眼……”那样轻柔的话语回荡在聚会厅里,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即便是此刻已经身在门外,可奈何天选者们的耳目之灵敏,实在是到了悲剧的程度,根本就是想不听都做不到。“不是我啊,父亲,不是我,我,我我……”此刻血焰煎熬里,乔坦纳不住痉挛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涕泪横流的哀求,可是,越是说话,表情就越是扭曲,诡异。赐福·鬼迷心窍在崩溃之前,最后植入的暗示启动了,操纵着他,就像是傀儡木偶一样身不由己的,发出声音。“他丶他他让我告诉你……他说……他说……”乔纳坦哭嚎着,流着泪,却无法捂住嘴,残缺的指头之间,最后所传达的,是远在新泉的漠然警报:“——我的东西,别来沾边!”轰!那一瞬间,巨响之中,乔纳坦陡然一震,在铁杖的敲打之下,化为飞灰,神形俱灭。再无任何的痕迹。可紧接着,却好像是有什麽连锁的反应被触动了……沧海震荡,狂风呼啸里,所有人都听见了不远处接近港口的地方所传来的恐怖巨响!是那一艘残破的幽灵船,此刻居然轰然爆裂——烈焰冲天而起,无以计数的燃素如雨那样,从天而降,瓢泼,撒在了荡妇镇之上,陡然之间,便令整个镇子都处处升起了浓烟。哀嚎不断。就连停在港口的几艘船都被卷入了其中,引发了船主和水鬼们如丧考妣的尖叫。整个荡妇镇骤然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可自始至终,将军帕奎奥沉默着,无言,只有脸上那一道被烙铁烫出的耻辱伤疤之上,渐渐涨至血红,仿佛再度渗出了鲜血……此刻,低头俯瞰着脚下的馀辉时,眼眸之中就再无任何的光亮。一片漆黑。许久,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嘶哑阴沉:“季觉……”荡妇镇所遭遇的袭击和将军所蒙受的耻辱,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几乎就传遍了诸多水鬼之间。这年头,大家还能买不起手机,用不起无线电麽?这麽大的事情,那麽多人看着,怎麽可能一点风都不露?更何况还有人生怕乐子不够多,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时间闹的纷纷扬扬。将当初帕奎奥震怒的模样描述的活灵活现,入木三分。而后,洗血舰队的整备和扩张便再次开始,没有任何的任何掩饰,秣兵历马,整备军火……这年头不止是正道的人会顾忌名声,哪怕是海盗也是在乎的。恶名也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