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斯骎这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他怀疑，那本该是他半生的轨迹。

梦的最后是无边的黑暗。

有个声音问:“三个小时就能过完的人生，你满意吗？”

满意吗？

儿时差点被侵犯，少年时被不知哪家粉丝骂“滚下舞台，你不配”，成年后死在差一点就可以风光无限的一天。

多么，黑暗又无趣。

多么，悲惨又好笑。

多么……空寂——没有叶姜姜。

没有叶姜姜，这是最难过的事情。

没有那么一个人不管不顾地闯进他的世界，带着满腔爱意，赤诚勇敢，像是飞进冬天的第一只蝴蝶，仿佛荒凉地中的一株嫩芽，宛若厚云沉沉里挣扎出来的那抹初阳。

那个声音诱哄道:“你的一切悲剧是从李欣濡开始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杀掉她，永无后患。”

“也正好为她报仇。”

她，是谁，不言而喻。

张斯骎在一片漆黑里缓慢又坚决地摇了摇头。

“她会知道的。”

“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抹杀掉外来者，会连同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也清除的，不用担心会被人知道。”

这句话确实不错。

江姜的系统当然也知道有这么一个一绝后患的主意，但它没提，不仅是因为男主染上人命就不是男主而是大反派了，即使他只是抹杀了一个外来者。

更因为，江姜不会同意。

“你知道的，她不一样。”

黑暗中传来自嘲的笑声，他说:“张斯骎，我真嫉妒你。”

—

原世界线里。

张斯骎从床上醒来，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鼻翼间漂浮着医院的消毒水味。

他一动。

李欣濡便惊醒，惊喜地看着他，磕磕巴巴地说:“张斯骎……你……你醒了啊。”

张斯骎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脸守在他的床边。

按理说，他没心情对一个变本加厉伤害她的人和颜悦色。

但，只听李欣濡慌乱地解释道:“是陈康乐陷害我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去救你的！”

呵。

粉饰太平?

我看起来很傻吗？

“是吗？”他似笑非笑地问。

李欣濡使劲地点头。

在她点头的时候，张斯骎勾起一个冷笑，但在她抬头望过来的时候又换成人畜无害的笑。

“这样啊——”他拖长声调，一笑，“我知道了。”

李欣濡的系统宣告:【你的任务失败了。】

李欣濡不解地追问:“这不是还有回旋的余地吗？张斯骎不是信了我说的话了吗？”

【张斯骎的黑化值高达95，你觉得他还那么好骗吗？不对，他就从来没被你骗过。你个蠢货!】

系统快被气死了。

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扇清醒。

李欣濡不信，非要系统再给她一些时间。

系统:好好好，行行行。

【我可以再给你一些时间，不过你的灵魂归我处置。】

李欣濡一咬牙，与系统签订了协议，反正不会比这更糟了。

张斯骎陪李欣濡玩了一段时间的“好朋友”游戏，解决完陈康乐没几天，便往她的杯子里加了大量石灰。

很好，嗓子哑了，人也进了医院。

张斯骎去医院“好心”探望她，又从二楼的窗户把她推了下去。

——算作慰问礼吧，他想。

躺在地上抱着腿，疼痛难忍的李欣濡抬头便看见窗户旁的张斯骎睥睨一切的眼神，和掩盖不住的嘲弄。

李欣濡那一刻才知道，她在他眼里一直是个小丑。

张斯骎虽然黑化值高得吓人，但他没想过把李欣濡杀死，毕竟他不想被脏了手。

只是百倍回馈给她便够了，让她明白，到底是谁把谁玩弄在股掌之间。

李欣濡最后很识相，灰溜溜又十分绝望地向系统承认自己玩不过这个小孩。

任务失败。

但因为张斯骎的出手，世界的天道注意到了李欣濡的存在，为了保护自己的“天选之人”，它选择抹掉一切，谁都不再记得张斯骎曾经差点遭受侵害，谁也不记得原先这个世界有一个李欣濡，也不记得后来的替代者李欣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