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泼洒下来,将李府高耸的朱漆大门晒得有些发烫,门环上的狻猊兽首反射着刺目的光。+2¨3·d·a¨w¨e_n.x~u.e~.!c-o`m\
李生缘步履轻快地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身月白云锦常服被风带起些许飘逸的弧度。他刚从库房出来,抱着皇帝赏下的一匣子南海珍珠并两匹流光溢彩的蜀锦。那珍珠颗颗浑圆,在库房幽暗的光线下兀自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宝光,蜀锦更是触手生凉,暗纹浮动如水波。
李生缘心情颇佳,琢磨着顺路去首饰铺子一趟,给母亲和靖如玉打几样雅致的首饰。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他去云州之前将一本吴道子的残卷摹本送到他本家叔叔老李头那里修复,不知现今修复得如何了。这并州城里,若论古画鉴别与修复,他这位叔叔老李头的手艺堪称独步。
一只脚刚踏下府门前冰凉的石阶,还未沾到外面被晒得微温的尘土,一个尖利又带着刻意亲昵的嗓音,如同淬了蜜糖的钢针,突兀地刺破了街市的嘈杂,直直扎进李生缘的耳膜。
“哟——!瞧瞧这是谁啊?二爷!二爷您这是贵脚踏贱地,要出门散心呐?”
李生缘脚步猛地一顿,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仿佛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方才的好心情霎时冻裂成渣。*l¨u,o,l-a¢x¢s-w,.?c*o?m*这声音……他闭了闭眼,一股混杂着烦躁与无奈的浊气直冲头顶。不必抬头,他也知道眼前立着的是谁——并州城首屈一指、号称“铁嘴能说破天,死人能说下地”的金牌媒婆,王巧嘴!那张涂得鲜红的嘴,上下翻飞间不知撮合了多少怨偶,自从妻子故去后,又瞄上他李生缘这块“肥肉”了,说了几个不合适,李生缘说不找了,奈何王巧嘴不答应。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厌烦,脸上挂起一丝客套而疏离的笑意,正准备侧身打个招呼就脚底抹油开溜。这王媒婆的缠功,他可是领教过多次,沾上就甩不脱。
“真如!你给我站住!”
一声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呼唤,自身后府门内响起,如同无形的绳索,瞬间捆住了李生缘刚欲抬起的脚。他肩膀几不可查地垮塌了一瞬,心中哀叹一声——是母亲。
李生缘缓缓转过身,脸上那点残存的笑意彻底被无奈取代,化作一抹清晰的苦笑,僵硬地挂在嘴角。!天*禧?小`说¢网. ?更¢新^最.快^他李生缘在这并州城或许算得上一号人物,天资不凡,家财万贯,圣眷正隆,但在母亲面前,那份“孝”字当头,便是他挣不脱的金箍。母亲年轻守寡,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积劳成疾,身体一直不算硬朗。李生缘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母亲蹙眉叹气。他认命般地挪动脚步,重新踏上石阶,朝府门内走去。
王巧嘴那张保养得宜、却因常年堆笑而刻满细纹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仿佛一朵吸足了水分的秋菊。她扭着腰肢,甩着手中那条香气熏人的大红汗巾,抢先一步迎了上来,声音甜得发腻:“哎哟喂!我的好夫人!您竟亲自来迎我了!您瞧瞧二爷这气度,这身量,这通身的富贵气象,满并州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个!老婆子我呀,这心里头成日成夜就惦记着二爷的终身大事,可不敢有半点马虎!这不,刚得了桩天大的好姻缘,紧赶慢赶就来给您二位报喜啦!”
李老夫人身着深紫色缠枝莲纹杭绸褙子,鬓发梳得一丝不苟,虽面带愁容,眼神却依旧锐利如昔。她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儿子那张写满不情愿的脸,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期许:“王妈妈辛苦,进来说话吧。真如,你也进来,一起听听。”
说话间,三人进了前院西侧的花厅。花厅布置清雅,多宝阁上错落有致地摆着几件古瓷和玉雕,靠窗的紫檀木条案上,一个香薰炉上青烟缥缈,幽香浮动。丫鬟奉上香茗,识趣地退了下去。
王巧嘴屁股刚沾上酸枝木太师椅的边,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面李生缘的脸上:“夫人!二爷!您二位可听好了!老婆子这次给咱们家二爷相看的,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人家!城西柳家巷的柳娘子!虽说……呃,是再蘸之身,前头不幸送走了两任夫婿,可人家那身条模样更是没得挑,柳叶眉,杏核眼,身段儿跟那水葱似的嫩!论命格,那也是极硬的!寻常男子哪压得住?可咱家二爷是什么人?天上的菩萨下凡!紫微星护体!命硬福厚!这不正正和柳娘子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这姻缘要是成了,保管二爷您往后运道亨通,财源广进,多子多福……”
“噗——!”
李生缘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王巧嘴那句“送走了两任夫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