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吸气,压下满腔忽涌的不满,为什么他总能轻易地挑中她最脆弱的防御?
“你真的懂吗?哼!少来这套,我——”
“见多了。”问生有趣地接口。
“你!”扣云错愕,随即柳眉倒竖,“你消遣我?”
“你真的很美,不管生气还是笑都很美,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情感冰封?”问生真诚的眼漾著深壑浩洋般的深邃,总能让她不自觉陷入他说话时潺似清流的节奏。“强颜冷漠很苦的——”
扣云猛然一窒,讥诮地抨击,“你又知道了?你调查了我多久?一年?两年?还是自我爹死后你就开始算计要怎样叫我上钩?”
“我道破你的伪装不是要打击你或刺探你,你不要紧张!我只是不愿意你和我一样戴著面具过一辈子……我们,太像了——”
“够了!别再跟我扯些无稽之谈,什么像不像?我怎会和你这种见不得光的人一样?”
问生一缩,习惯性地伸手捂住脸,触碰到的却是面具的冰凉,颓然垂手,他喑哑地笑,“是啊!我只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抱歉,我失言了。”
见他又挪后一步,扣云知道自己真的伤了他,奇怪的,她没有占了上风的得意,反倒厌恶起自己——他只是关心她,却反被她污辱,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纯粹是想化解仇隙还是真如他所说的那般真恳?
“为什么你要戴面具?既然我们两方今夜在此开诚布公地解决上一代恩怨,你理当卸下面具以本来面目和我相谈,怎么?怕我嘲笑你的丑陋?”
“我的丑陋不是你能想像的,你还是别看的好,免得吓著你。”
“连我这点小小的要求也做不到,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不是在诓我?”
“说出来,只是给你一个答案,至于相不相信,不是我勉强得了。莫问生尽管恶名昭彰,但绝不撒谎作态。”
那顶天立地的姿态,竟不可思议地牵动了扣云的心弦,和惯有的冷漠截然两样的悸动!
“讲得倒挺中听的,那你说说看,为什么安排在这地方来向我解释恩怨的原由?”
“暂将他们安顿在勾栏院里是避免霍定和官府的骚扰,人们最易疏忽的就是这种寻欢之所,在这里很安全,所以我包下了后园,不许人进出,为的就是给大家喘息的地方。”
对他一五一十的据实以告,她不知该喜还是该怒,假若一切均是误会,那她还有什么立场面对他,还有什么资格趾高气昂?
甩头,她撇去无聊的烦思。“你事先就知道我会代你劫囚?”
“不,我只察觉有埋伏。”
“所以等我们先沉不住气行动?”这么说来霍定供出始末全是阴错阳差,恰巧洗刷了他的不白之冤?“如果我先劫走庄则礼,以他为要胁,你会动手吗?”
“不会。”他有问必答,虽然不清楚她问这是何用意,“则礼的命比我重要。”
“这么自轻你的命?”扣云犀利地挑拨,想见他不悦的表情,希望却又落了空。
“我是瘟神不是吗?瘟神的命有什么好赞扬的?”
听到这回答,扣云就后悔了自己讲话那么不留情面,他好脾气地回覆她每个疑惑,她却处处刁难挖苦——冷岚何时变得像小孩一样无理取闹了?
“你还有没有脾气?一提到自己的事就不痛不痒一点也不在意,难怪会被人嫁祸!你这种脾气最好改一改,免得一辈子让人误会。”
问生笑看她嫣红娇客,她的口气虽然不好,但的确是在关心他,只是她自己没察觉;她的善良掩藏在冷淡的外表下,就像传说的美人鱼般。
“据说在非常遥远的国度,海的尽头那方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鱼,人身鱼尾生得极端美丽,从不轻易现身,却温柔多情,声音婉转悠扬袅袅生韵……”
“你在说什么?”这男人哪里有问题?好端端的提什么人鱼?
“你就像美人鱼,以带刺的外衣掩护你的敏感脆弱,带刺的美人鱼——”
“莫问生,别想用花言巧语拖延我们的正事,我今天跟著你来,不是来听你满嘴传说的!”扣云拚命调整呼吸,却一直安不下被那双眸所挑动的怦然幻想。严厉地斥喝自己,勉强将他勾勒出的异国传说风貌给逐出心房,背对著他那身仿佛熟悉的坦荡。
问生黯然,收拾自己不当的热情以她希望的严谨语调又开口,“你认为你爹因何那么恨我们?”
“栖宇双客背信忘义狡滑狠毒。”扣云面无表情地背诵父亲生前一遍又一遍忿恨诅咒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