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会的脚步声惊起了墙角的蟋蟀,月光将众人拉长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随着摇晃的马灯忽明忽暗。
一大爷小心翼翼地将集资的钞票塞进贴身口袋,布料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都回去眯一会儿,丑时三刻在院门口集合。”
周益民踩着自己歪斜的影子往家走,工装裤口袋里的扳手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路过老王家窗下时,屋内传来孩子压抑的咳嗽声,他下意识放缓脚步,抬头望见窗纸上晃动的人影——老王家媳妇正就着煤油灯补衣裳,针线穿梭间,墙上的影子单薄得像片随时会飘落的枯叶。
回到屋子,周益民将铁饭盒往桌上重重一放,里面还剩着半碗没吃完的卤肉面。
窗外的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玻璃钻进来,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银。
隔壁传来大鹏收拾背包的响动,帆布摩擦声混着压低的咒骂:“这破水壶又漏水。¨b/x/k\a~n.s`h*u_.¨c.o\m.”
周益民躺倒在床上,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耳边却不断回响着会上老王家媳妇说
“孩子已经三天没见着细粮”时颤抖的嗓音。
夜渐渐深了,整个四合院陷入沉睡。
唯有一大爷的屋子还亮着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棂,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尾巴。
他戴着老花镜反复清点钞票,手指摩挲着纸币边缘,嘴里念念有词:“四百二十块,得换够三百斤玉米面才行”
丑时的梆子声遥遥传来,周益民猛地从浅眠中惊醒。
他摸黑穿上鞋子,出门时正撞见同样推门而出的二大爷。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了疲惫与忐忑。
月光下,四合院的大门缓缓打开,吱呀声惊起了屋檐下的夜枭,也唤醒了这场与饥饿的无声较量。
丑时三刻,梆子声在空荡的街巷间回荡。
四合院的木门悄然打开,周益民、一大爷带着六个年轻人鱼贯而出,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
一大爷怀里的布包裹着四百二十块钱,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那是全院人的希望。
一行人贴着墙根疾行,避开巡逻的红袖章。
转过第七个胡同口,空气里渐渐飘来一股混杂着粮食、汗味与劣质烟草的气息。
前方破旧的砖墙上,有人用红漆画着半朵褪色的牡丹——这是黑市的暗号。
“到了。”周益民压低声音。
众人抬头,只见两扇斑驳的铁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手里攥着粗木棒。
“干嘛的?“其中一人目光如鹰,上下打量着众人。
“听说这里能买点东西。”一大爷上前一步,声音沉稳。
“进门一人一毛。”汉子伸出手掌,然后还补充道:“买东西抽一毛,卖东西抽两毛。”
一大爷从布包里摸出几张毛票递过去,众人依次交钱,阿毛紧张得差点把钱掉在地上。
黑市中灯火昏暗,煤油灯在头顶摇晃,照亮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有人蹲在地上卖带着泥土的野菜,叶片上还沾着晨露,角落里的老者偷偷摆着几只陶罐,里面装着不知从哪弄来的蜂蜜。
更远处的摊位上,几块颜色发暗的腊肉用绳子挂着,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油光。
穿补丁衣服的妇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小袋盐巴,与买家讨价还价,有人推着小车,车上堆满颜色不一的粗粮,玉米面、高粱米混在一起。
几个男人警惕地围在烟酒摊旁,摊位上摆着拆开包装的香烟和装在塑料瓶里的散装白酒。
周益民带着众人在人群中穿行,眼睛快速扫视着摊位。
这里的一切对六个年轻人来说都充满了新奇与恐惧,他们紧紧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一大爷攥着布包的手心里全是汗,低声对周益民说:“可得把粮食买足了。”
在一处挂着破布帘的摊位前,周益民停下脚步。
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摊位下方,几个铁皮罐子装着发黑的豆饼,旁边则是几捆蔫头耷脑的青菜。
“玉米面怎么卖?“周益民问。
“三毛五一斤,不二价。”摊主头也不抬。
讨价还价声在暗巷里此起彼伏,每一分钱都关乎着四合院几十口人的生计。
周益民知道,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