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美娟还在保胎,产科不方便男士进入,平添只将营养品交给亚玲。
回到病房,亚玲对三嫂转述平添的贴心嘱咐时欲言又止。
美娟自是品得出弟妹话中隐晦意味。
她扯出一丝凉笑,冷淡道:“瞎琢磨什么呢,我可是铁路英雄背后的女人,路局表彰的三从四德模范。”
顿了顿,她又觉不该冲亚玲阴阳怪气,可又不知道歉的话该从何说起,只好缓缓闭上眼轻叹:“玲儿,你说,婚姻究竟给了我们女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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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喝完了,平添留下奠仪礼貌告辞。.d~1\k!a*n¨s-h-u¢.¨c′o?m/
美娟送他到院外。
自始至终,他没问过她一句孩子怎么没的、身体还吃不吃得消。
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在她身边点燃一支烟。
“罗美娜,你认不认识?”平添深吸一口烟吐出,突然开口。
美娟太阳穴一跳。
她其实早有预料——就是那个以怨报德的女人,把她超生的事举报给了计生办。
美娟盯着前方水坑,默契回应:“算了,我没工夫跟那种阴沟里的杂碎算账,再说那些天、她在我……之前也生了,就住在隔壁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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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她指尖搓着孝布边角,语气里浸着不忍,“罗美娜生产那天,医院由于洪水断水断电,产房条件有限,消毒也不到位……孩子落地就开始发高烧,肺炎转脑炎……又因缺氧导致脑神经萎缩。
我听我姐们儿说,最后辗转送到燕城也没能好转,确诊了……永久性脑瘫。”
话落,一阵风卷下几片杨树叶,美娟下意识抬手去抓,却只落得满手空。
“嗯。”平添听完,丝毫没表现出讶异,应是早已查明。
“来一根?”他将手中摆弄的烟盒掀开递向美娟,蛮有兴致地问。
就像是坏孩子在撺掇好学生逃学。
美娟瞧着他指间明灭的火星,果断伸手去接。
“咳咳……”第一次抽烟,美娟被炝得眼泪直流。
平添垂眸看她咳个不停,也不说教教她。
只扫了眼她领口小白花,语气平常地说:“这是我们自己厂子搞的私烟,烟丝里掺了冬虫夏草磨的粉,够劲儿。”
话落,他又把剩下的多半盒递向她,“行了,别把自己绷那么紧,实在扛不住就抽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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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是在大哥葬礼头天赶回来的。
他顶着满身疲惫,冲进家门就噗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什么都没说,只任眼泪砸在地上,作训服口袋还漏着黄沙。
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只抬了抬手,沙哑的声线碎了一地:“快去给你大哥上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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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
有二哥在,美娟脊背绷得没那么紧了。
烈士陵园风很大,挽联被吹得簌簌响。
美娟脑袋也跟着嗡嗡响,那悲壮的悼词,也就没怎么听清。
按吊唁流程,司家人作为亲属,被排在各单位领导和媒体后头。
公婆、大哥二哥,还有老四两口子都来了。
二嫂丽娟也一直在,默默帮忙带着小行。
小行奶奶此前腹泻,属于洪水后常见的细菌性痢疾,那段时间很多免疫力低的妇孺都病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老太太瘦了一大圈。
加上打从到了这肃穆地界儿眼泪就没停过,悲痛到体力不支,需要靠亚玲搀扶才能行走。
爷爷这个脾气直来直去的庄稼汉,在和亲家公肩膀相撞时,泪珠子便顺着领口往布衫里滚。
邢军长始终挺直的脊背,终是在这朴实无华的安慰里,颤抖个不停。
这一幕,还被美娟原单位的领导记录下来,之后在弘扬烈士事迹时诠释为——
【这是军民鱼水情的最高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