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你心脏咋样?比进黑矿场那时候恢复一些没有?”韩涛原本吃得正香,也很想泡糖醋味的鱼汤吃米饭,但是看着老陈瘦削的脸颊,忽然什么心思都没了。
陈文明夹了一片红肠,平静地答:“还行。”
韩涛没再开口,师徒俩各种沉默地吃着饭。
直到最后,韩涛吃完饭差不多该走了,才在上车前说:“老陈,有句话我是想说。你和师娘复婚吧,师娘的工作我来做。这次,我高低也要把师娘给说服!”
没等韩涛说完,陈文明便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韩涛接着说:“那事儿毕竟过去二十年了,啥心结也该解开了,主要是你这心脏病,身边没人照顾真不行。老陈,听我一句劝,行不行啊!”
陈文明看着他沉默片刻,语气坚决中透着苦涩:“还是那句话,我落到这步田地纯属咎由自取。涛子,别瞎操心了,路上开车当心点,城中村路窄。”
“老陈你……”韩涛欲言又止,想再劝两句,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唉……”
二十年的心结,中间横亘着亲生儿子失踪的事,想解开谈何容易。
在“红丝巾系列杀人案”即将结案,只待提起公诉的日子里,绥城盛夏的喧嚣依旧在逐渐攀升的气温中持续。
“黑矿场奴工案”的侦察停滞期仍然没有突破,目前此案唯一的收获是周知已被收押在看守所。
韩涛依然带人奔波在四处查找杨栋梁的路上,忙得不可开交。
这世界的忙碌似乎多属于年轻人,退休养病的陈文明赋闲在家,总忍不住琢磨案子的事。
几经推敲,他总觉得“红丝巾案”没那么简单,局里不该急着结案。
他认为已经逮捕归案的凶手胡大海,仍有疑点值得深挖。
他躺在床上又琢磨半宿,最终下定决心,要对这个胡大海再暗中查一查。
陈文明说干就干,第二天清早就出了城中村,坐公交车前往绥城市里的森鼎建材家具城。
胡大海被捕前,在家具城里的海兰装饰公司上班,据说木工活干得不错。
家具城面积很大,陈文明绕了个把小时才找到那家装修公司。
他没急着过去,先是站在远处观察一阵。
海兰装饰公司门脸很小,显然规模很一般。
门口的阴凉处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扯着脖子上的毛巾擦汗。
陈文明看他裤子和鞋上的白色结痂和灰尘,猜这人应该是装修公司的泥水工。
他走上前,在男人身边坐下搭话:“这天真热,你们干装修的也挺遭罪呀。”
“挣钱不就得遭罪嘛,习惯了也没啥。”男人朴实憨笑,扭头看了看他,“大叔是来找装修队的?”
陈文明点点头:“听朋友介绍有个叫胡大海的木工,活儿好,想找他打一组壁柜,我那个老哥们儿把他电话整没了,这不,我就找过来了。”
“胡大海干不成了。”男人善意提醒,眼中满是惋惜。
陈文明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咋不干了呢?好木工挣得可不少啊。”
“进去吃牢饭了,咱也不知道就他那老实巴交样能犯啥事儿。”男人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白瞎他那一手好木工活了。”
陈文明怕话题断了,顺着他的话感慨:“就是啊,现在好木工多吃香,手艺人干的年头越长越值钱,真白瞎了,咋还犯罪了呢,唉。”
中年男人抹着脖子上的热汗,摇头道:“老胡木工手艺好纯是因为脑瓜子够灵,学得快,他是半路出家学的木工,以前在那个长啥木材厂干,具体名字我没记住,而且他还是车间主任呢,后来不知道为啥跑来干装修木工了。”
陈文明在听到“木材厂”三个字时,几乎是下意识想起长丰木材厂。
太巧了。
“红丝巾案”的真凶,竟然也跟那家山脚下不起眼的木材厂有关联。
激动之下,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不由地手按住胸口,也以心脏不舒服为由,迅速结束了和装修工的闲聊,步履蹒跚往家居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