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安意识到,他被李云锦的温柔网困住瞭。
他的抱负,他的志向,无人在意,世人提及顾易安,隻有一句:长宁公主的驸马爷呀,长得可俊瞭!
顾易安看到瞭自己的未来,他会在自己亲手规划的这座公主府牢笼裡,困顿一生,成为公主府的点缀,成为李云锦凤钗上的一颗耀眼明珠。
是客体。
不是主体。
于是顾易安眼中的光芒熄灭瞭,这场婚约对他来说,变成瞭诅咒。
十七岁的最后几个月裡,公主府落成。
护国柱石顾向阳也定下瞭回京的日程,明面上是年底述职,实际上大傢都知道,是为瞭筹备年后的公主婚礼。
顾易安将信纸摊开,他的眼睛裡满是凄怆,长长的睫毛簌簌发抖,可是握著狼毫的手却坚定不移地落在纸上。
他做瞭他最后的决断。
京城下第四场雪的时候,护国柱石顾向阳回京。
百姓自发夹道相迎,太子率百官于宫门口相迎,给足瞭这位一生戎马,功勋赫赫的护国公尊荣与体面。
入席坐定,顾易安亲自为父亲佈菜。
顾向阳问:“主意已定?”
顾易安眼神往下掠去,女眷席面上,李云锦正坐在他的母亲顾夫人身边,笑得万分乖巧,不知说瞭什麽有趣的事情,顾夫人掩著嘴笑起来。
李云锦感知到目光,回望过来,看见是顾易安,笑得愈发明豔动人。
顾易安神色一痛,四肢百骸都寒凉,他不敢看那双清澈炙热的眼眸。
他举起双手,朝顾向阳作揖行礼:“绝不更改。”
顾向阳顺著儿子的目光望下去,也看到瞭这笑容,自诩铁石心肠也难得不忍。
他难得再问瞭一次:“长宁殿下待你之心日月可昭,你当真舍得?”
顾易安收起瞭神情,一层薄壳将万千思绪都掩藏干净。他语气如磐石坚不可摧:“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顾向阳叹瞭口气:“既如此,日后不后悔就成。”
内宦几步前来,宣召护国公近前说话。高台之上,皇帝笑盈盈地朝顾向阳招手。
那目光,竟然若有似无地落在瞭顾易安的身上,不算冷,却带著若有似无的重量,压在顾易安的脊梁骨上,让他不得不强撑著自己,不被这道目光击倒。
场中缓歌慢舞凝丝竹,衆人不知高台之上陛下和护国公谈瞭什麽,却见护国公忽而跪下。
陛下面色如霜,一语不发。
场间推杯换盏之声骤停,人精们脑中已划过千头万绪。
李云锦担心护国公,一头冲上去,想要为护国公求情,被太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太子哥哥?”李云锦用力想甩开他,却见太子脸上寒霜更甚,目光灼灼地盯著高台之上,恨不得把那裡烧穿一个洞。
他掐著李云锦的手收紧,几可闻骨头声。
李云锦却顾不上疼痛,因为她也看见瞭。
护国公跪在地上,双手捧著一块玉佩,举过头顶。
那是一块极好的玉佩,在日光下玉色温润,清透晶莹。
是当年皇后在国库中千挑万选出来,为小女儿打的百日宴贺礼。
后来公主及笄之时,转赠予护国公傢的小公子,以结秦晋之好。
李云锦转头望向顾易安,顾易安偏转过头,不敢接下这凄怆一眼。
于是李云锦明瞭,他是知情的。
隻有她被蒙在鼓裡,成瞭满京都的笑话。
她脚步不稳,几要摔倒。
太子死死拽住她的手,咬牙切齿地说:“给孤站直瞭,莫堕瞭我李氏的脸面。”
可他的眼中爬上瞭血丝,这一巴掌,也结结实实地打在瞭他的脸上。
高台上陛下终究是收下瞭那块玉佩。
皇后大怒,拂袖而去。
陛下抬手示意顾向阳起身坐下,他垂眼叹道,“向阳啊,这场婚约是朕为你铺的好路呀。”
皇后隻有这一双儿女,长宁几乎是太子一手养大的,太子为瞭她不离京不惜与文武百官舌战数日,她若嫁入护国公府,等新帝登基,她会是护国公府的一道免死金牌。
顾向阳恭谨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走自己的路吧。”
李云锦要冲上高台去问个究竟。
太子一把将她按住:“人人都在看你,别给孤丢人!”
“我去求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