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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人间四月天。
是爱,是暖,是希望的四月天。
听着启航的汽笛,水流的拍击,船员喇叭的吆喝,小苇心情大好,不自觉地哼唱起缘分五月来。
对面的上下铺,是一母女。母亲接近四十,女儿只有八九岁,衣服有些破旧,却都很干净精致,显然来自客轮的起点——申城。
唱到第二遍时,早就在细听的母亲忍不住问:“开始还以为是小子呢,姑娘唱得真好听,这是什么歌啊?”
一段唱完,小苇才回:“没有名字,随便哼的。”
“姑娘是搞音乐的啊?”
“稍微懂一点。”
看小苇聊天兴致不高,母亲表示理解:“姑娘还年轻得很,只要不严重,会看好的。”
被永忠抱上船后,小苇一直赤条条窝在被子里。永忠只简单招呼了下,说小苇病着,母亲显然当了真。
小苇只好纠正:“我没病,只是挨了枪子。”
母亲一愣:“训练打靶受伤了么?”
“不是。在牢房里走得急了,岗哨误会我要逃跑,就给了我一梭子。”
小苇的轻描淡写,让母亲惊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将凑近的女孩拉到身后:“你——犯的啥罪?”
“小事,害死了几个人而已。”
平静的语气让母女脸色大变,眼里满是惊惧,愣了好几秒,母亲才艰难地笑问:“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和我们开玩笑的吧?”
小苇也玩味地看着母女俩笑:“我也希望是玩笑呢。”
一身军装的永忠端着搪瓷茶杯进来,边埋怨:“烧一杯鲫鱼汤竟然要两块钱,太贵了,简直就是抢劫。”
小苇噗嗤一笑:“穷家富路,嫌贵,人家又没逼你吃。”
永忠切了一声:“你不吃受得了么?”
“我又没嫌贵,当然得吃。”
小苇什么都没穿,被永忠抱起靠在床头,胡乱用床单掩住前胸,慢慢喝着,还不停提意见:“味道真不咋地,也不加块豆腐里面。”
“船上没豆腐,只有干豆皮,想加的,怕你嫌弃。”
“豆皮那么好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嫌弃。中午得多加点,还要搞一碗肉。一天没半碗肉,我就没法活。”
“知道。已经预定了。”
看两人亲热地交流,母亲终于放了心:“姑娘果然在开玩笑,你们是小两口吧?”
小苇差点笑呛:“大姐啥眼神啊,这家伙是押解我的。”
永忠边用调羹喂边自我介绍:“我叫许永忠,前年入伍,叫我小许就行。她叫小苇,敢问大姐贵姓?”
小苇的身份还属于取保候审或是假释阶段,永忠自然不方便说得太明白。
母亲还颇有教养:“免贵,姓唐,可以叫我唐姐。这是小女淑岚。”
永忠只好坦白:“小苇身上好几处受了伤,这两天还请唐姐帮忙照顾一下。”
唐姐刚满口答应,却被小苇打断:“有你就行,不需要麻烦唐姐。”
看着小苇肩下的纱布,唐姐疑惑地问:“小苇——真的是枪伤?”
永忠点点头:“只是个误会。”
唐姐还颇懂人体结构:“再往下点,就麻烦了。”
小苇淡然地回:“准线是很差劲。”
唐姐叹道:“看小苇姑娘绝不是普通人。”
小苇晃了晃露在外面的白皙右臂:“是嘛?”
永忠气得差点将调羹塞进她喉咙,小声骂:“都这样了,还撩骚。”
唐姐显然觉察到了:“小苇姑娘长得真好看,唱的歌也好听。”
永忠没好气地问:“又瞎唱了啥?胸口不疼吗?”
喝了大半的小苇推开茶缸:“反正闲着没事,我教你个新玩意。”
永忠几大口喝完,掏出纸笔,边学边记录,又一次颠覆了唐姐的认知:“小许嗓子真好,比小苇唱的还好听。”
小苇很反感拍马屁:“唐姐要是个男的,肯定会认为我唱得才好。”
语气里的醋味显而易见,唐姐还是听出来了:“情歌唱得这么合拍,还说你们不是情侣。”
永忠既点头又摇头。
看两人不愿回答,分明有难言之隐,唐姐只好很识相地岔开话题:“小苇姑娘这名怪怪的,伟大的伟么?”
不待永忠回答,小苇故弄玄虚地抢着说:“一苇渡江的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