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
“你这小崽子,我本来不就是打算一个人过来的么?”
“也是哦...但是,但是穗儿总感觉不能睡...良爷,你要不说点什么,不睡,不睡...”
“我可是白天休息好了才出发的,你可有歇息过?”
“唔...”
“况且,你正是睡得多的年纪,何必拗着。”
“不嘛,良爷说点什么吧...”
少女像一只贪玩的幼猫一般,在男人的怀里微微地左右扭动着。
“...你知道我独身来这冰天雪地里,是来做什么么?”
“喝西北风呀...”
“胡扯。”
男人摇摇头。
“你看那水。”
一阵搞鼓过后,良的那件毛大披的借扣处被拉开一个小口子,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冒了出来,又被外头凌冽的寒气涮的有了几分精神。
“唔...好死的河哦。”
“死...倒也贴切吧,你且细细看河边,靠岸的地方。”
少女瞪大了眼睛,借着已经极为依稀的落日余晖,远远瞪着只泛起一点点微光的河岸。
“好像...比黄河的中间要更...平一些?”
“对,今日气温降的厉害,结冰了。”
“我出门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冷...”
“宁可穿厚些。”
“我就这些衣裳了...平时冬日不会在这般冻的地方待着的...阿嚏!”
打了个喷嚏,少女就又把脸再缩回去一点,只留了一条小缝。
“有机会了给你再寻一件,应该不用大一号吧?”
良隔着披风,拍了拍穗的脑袋。
“哼...穗儿指不定还会长高嘞。”
“嗯,说回,你看,黄河结冰了,我们为什么要看黄河结冰呢?”
“...欸?”
“你来闯军后,出兵的次数不多,大多数只是被我带着跑吧。”
“还不是良爷不肯带我...”
“掉脑袋的事儿怎么可能带你。”
“哼...”
少女用脑侧撞了一下男人的胸膛。
“总之,我们这几日能在这垣曲安稳,还能置办些物资,实则是几位大王表态想要投诚的结果。”
“穗儿其实也听说了一些消息...”
“嗯,但你可知,我们为什么要投诚?还不是因为...”
男人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大河。
“西边,北边,东边皆有追兵,南面又有如此天险,我们被堵在这里了。”
他淡淡道。
“我们也试着突围过。但就算能出去,也只是少数精锐,大部分弟兄都要被留在此处。我们几个领头的跑了,官兵没了忌讳,他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若是这般,闯军这几月拼杀的努力便会付诸东流。”
“...但是,不能招安的。”
少女扭上毛披的扣子,又伏在了男人的胸膛。
坚实,温暖。
“官府都是...坏。”
“呵,大仇未报,怎能先投敌呢。就算真投诚了,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何况是我这种结了不少新仇的大恶人,怕是就要在某个宴席的晚上被灌醉,然后给乱刀砍死。”
男人打趣道,压了压斗笠,刺骨的冷气从帽檐边滑过。
“若是能这样死在醉生梦死里,也不失...”
“良爷...”
“...所以,闯将才派我们来此处,死死盯着这道天险,看看老天爷什么时候会给我们一条...生路。”
“...”
“嗯?”
一阵轻微的鼾声传出,消散在辽阔的天地里。
他笑了笑,抬头望向已然褪去橘红的华彩而披上深邃夜色的天空。星星逐渐浮现,伴着悄然而生的明月闪烁,光落在浑浊的河水与更远处黑压压的群山之上,仿佛是给这片大地捋上了一层薄薄的盐巴,这盐巴又顺着卷云的流动晃悠着,好似老天爷正做着一道自然而然的点心。
河的那头,从未如此诱人。
男人与天正对视着,寒气又一次悄然刮过了他的肩颈,良于是抱紧了怀中的穗。
这崽子,是不是越来越粘着自己了...
他五味杂陈。
不知为何,但他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