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宋锦儿非常注重女儿的衣着打扮和仪容仪表,每次都会细心地为她梳理柔顺的长发。
而,沈安若则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眼睛却始终凝视着铜镜中正在忙碌的母亲。
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铜镜中那个为自己精心盘发梳妆的母亲究竟是何等美丽动人。
同样地,她也未曾对母亲表达过,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她就渴望将来能够成长为像母亲那样温婉优雅的女子。
她的娘亲,温柔得像是一池春水,又如暖阳般和煦可亲,每一个微笑、每一次蹙眉都宛如一幅美轮美奂的画作。
她常常静静地凝视着铜镜里的娘亲,久而久之,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她慢慢地长大成人,但望向母亲时那痴迷的眼神却未曾改变过一分一毫。
其中蕴含的不仅有无可替代的温暖和陶醉,更有着对母爱的深深眷恋。
就在此时此刻,她竟然在齐麟的目光中重新找回了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份痴眸。
刹那间,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无法吐出,只因她怕极了一旦开口说话便会惊扰到内心深处那段被深埋起来的回忆。
齐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一路上都已痴眸相对。
当马车缓缓停下,停在宏伟壮观的镇北王府门前时,齐麟的痴眸才渐渐收敛。
他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轻声说道:“今日,我不必向百姓作出任何解释或交代。毕竟,我从未想过要成为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更何况圣上也未必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完美的人…”
说罢,他轻轻抚摸着放置在腿上的精致瓷罐——一个白中略带微青色的瓷罐。
这个瓷罐里装着他父王齐烈的七分骨灰。
显然,他对这瓷罐很满意,因为它既显得素雅高洁,又纯粹无瑕。
“沈安若,圣人尚有人诟病,我齐麟又为何不能呢?若是命中注定我要背负‘不孝’的骂名,那就坦然承受便是。单是‘不孝’这一项罪名,已足以使我无法再与圣上争辉,更能让圣上对我再无忌惮。于我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沈安若突然浑身一颤,脸色变得僵硬呆滞,“难道说……你今天所做的一切,跟先生想让柳霖霖先做三年小妾竟是同样的道理吗?”
“哦?”齐麟淡淡一笑,“赵衍是如何与你说的?赵老头也做过与我一样的事?”
沈安若没好气地嘟了嘟嘴,“先不说这个。你今日要付出的代价,可远比先生口中的赵府荣光要大得多。你有没有好好想过啊,如果今天你焚烧父王遗体之事传至那虎崖关处,镇守北方边关的那帮将士们将会怎样看待于你呢?”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齐麟却微微摇了摇头,“不重要。因为,你才是镇北军主帅。”
“那你也不能...也不能...”沈安若急促之下,已显得吞吞吐吐,“那你也不能以“不孝”之名自毁威信啊...”
齐麟淡淡回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并无自毁威信之心,也根本不怕与圣上争辉,你会信吗?”
沈安若绽出一脸惊愕,沉默。
“其实,我今日之所以会焚烧父王尸骨,真的只为能让父王体面些。”齐麟看了一眼沈安若,继续说,“可能你无法理解我话中含义,不过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男人也有爱美之心就好,特别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男人也是不允许自己邋里邋遢的...”
“我了解父王,父王是镇北军的魂,更相当于镇北军的定海神针。一个被三十八万镇北军敬仰的人,又怎能散发着阵阵尸臭回到天瑙城呢?就算三十八万镇北军无一人在意,那父王也绝不想就那般出现在母妃的坟墓前...”
“沈安若,有些东西与思维你可以不理解,但,永远不要去排斥。因为,你根本不知其中的善意与勇气,也根本不知你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困陷世俗后的言语。所谓困陷世俗,就是眼界被环境限制,认识与环境一致,你会在第一时间去否定超出眼界与认识的言行举止,也会与常人一样将其视为异类。”
“然,当你将某人或某种行为视为异类时,你可曾去探究过根源?若没有,那你所言出的每一句话都会和常人无异,也只会一味去否定,可真的有所谓的对错吗?当然,“不孝”自然有错,但,如果“不孝”的背后是大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