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应是没那么多美好。?j!i.n-g?w+u\x¢s-.^c′o′m/
儿时总觉得长大些就能做更多喜欢的事,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所要面临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萧文逸当然也不例外,自打德妃死后,先帝虽常有恩赏,却也好似无了理由再入德妃房。
栖梧宫是德妃的住所,亦是萧文逸长大的地方,随着“栖梧先生”香消玉殒,那座宫院也失去了一切色彩。
没错,栖梧宫是先帝亲赐的名,院内确有几株高大的梧桐,春来叶茂,秋至萧疏。
“孤倒是去过一次栖梧宫...”沈安若顿了顿,语气里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苍凉,“栖梧宫的宫墙太高,树影再盛,也透不进几分真正的天光。孤还一度将那里当成了一座冷宫...”
孤露神情凝重,眼眸多次闪动,似有话要说。
她好似纠结了好久,终开口道:“宫里的人,惯会看风向。一个没了生母的皇子…”墨影紧了紧肩,“起初,文逸还住在栖梧宫偏殿,由几个老嬷嬷照看。先帝…或许是哀痛,或许是国事繁忙,起初探望过几次,后来…便也渐渐少了。”
沈安若背对着门口,身影在窗棂透进的微光里显得格外单薄僵硬。
她没动,连呼吸都放轻了,像怕惊扰了墨影口中那个正一步步走向深渊的小小身影。
“至于大皇子和二皇子…”墨影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他们是皇后嫡子,金尊玉贵,身边永远簇拥着奉承的宫人。文逸…起初,大约是本能地想靠近兄长吧,也好有个倚仗...可...”
沈安若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
墨影再开口时,声音已在发颤,“有一回,在御花园的暖阁外。大皇子和二皇子正玩着新得的九连环,陪伴他们的也是当朝国舅张显宁,笑声传得老远。文逸…小小的一个,就躲在暖阁廊柱的阴影里,远远地看着。嬷嬷大概是想让他过去,推了他一把。他就踉跄着,走到了阳光底下,走到了离两位皇子几步远的地方,怯生生地伸出手…”
“没曾想,大皇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端着他那副大人的架子,继续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二皇子萧文景倒是看见了,他转过头,那双眼睛很亮,却没什么温度,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明显不如他们光鲜,且小脸还带着惶惑的皇弟,只是微微一笑便离了去…”
“这种感觉很难去形容,就好似二皇子萧文景想去亲近文逸,却又有所顾虑,只得远离似的...”
沈安若闻言,仿佛看见了那幅画面:春日虚假的阳光里,衣着华贵、被众星捧月的两个男孩,和一个站在空地中央、伸着小手、穿着旧衣、茫然无措的幼童。那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和被刻意无视的难堪。
“就那么一次...”孤露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后来…文逸再也没主动靠近过两位皇兄。^k¨a·n?s¢h.u·h_e,z_i_.+c·o*m·路上远远看见了,也会立刻低下头,或是躲到嬷嬷身后。两位皇兄…也从不会主动找他。就像…”
她似乎在寻找一个贴切的形容,最终吐出冰冷的几个字,“就像避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再到后来,栖梧宫越发像个活死人墓。除了几个老得走不动道的嬷嬷,宫人们能调走的都调走了。饭食有时是冷的,衣裳有时是旧的。文逸的话越来越少,常常一个人坐在那几株梧桐树下,一坐就是一整天,看着地上的影子移动,看着叶子飘落。”
墨影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悲凉,“没人教他什么,也没人真正管他。除了…我们王爷...”
她缓缓一叹,似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奈,接着说:“偏偏那些年,宫内宫外不知怎么了就多出了一些有关于老王爷齐烈的闲言碎语...”
“什么功高震主、拥兵自重、权势过大...朝堂上弹劾的折子就没断过,雪片似的飞,都说齐家...迟早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孤露,继续说道:“咱们王爷…那时还是镇北王世子,他虽已收文逸为徒,却看不得老王爷被那些刀笔吏指着脊梁骨骂,看着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一层层堆上来…王爷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受不了这个。他没法像老王爷那样横眉冷对千夫指,他只觉得憋屈,透不过气的憋屈。所以,他只想躲开...躲得远远的...”
沈安若的眉头猛得竖起,“就算他要远离纷争,远离朝廷,也不能将文逸一个人丢在冰冷的宫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