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帐房先生刚被摔在地上,立刻就膝行至李四年靴前,抖出腰间玉牌,连连磕头:
“军门饶命!小人掌管'海眼'二十年,塘沽疃七成盐税都经此处......”帐房又指着洞顶渗水的钟乳石,快速的说道:“每月十五子时,用桐油混着盐晶灌缝,可保暗室百年不腐......军爷若饶小人一命,小人什么都愿意说。¢v!7`x`s-w′.+c,o?m/小人…小人真的有用。”看着还在磕头的帐房先生,几个锦衣卫都是面面相觑。什么时候说要杀这人了?不过这进来容易出来就难了,几个大铁箱都足有数千斤重,想要拉上悬崖恐怕有些困难。现在也只得是往下放了,若是带着帐篷先生回到小城中,李四年带着几人再次前往那个悬崖,只不过这次他们弄了几艘快船。天色将黑的时候,李四年的快船驶回盐滩。甲板上,黄金与盐晶混作一堆,在夕阳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彩。锦衣卫的临时住处,一间阴暗的地牢中,传来总账房的哀嚎:“盐运司的'耗子'何止张大人?通判、经历、知事......哪个不吃'卤耗'?去年冬天,他们用灶户的‘工本米’换了三十船倭缎......”………酉时(17点),王远在晒盐场的临时公所,召见了前来拜见的李四年。案头摊着新绘的《塘沽盐滩图》,周铁老汉正用竹签标注改良后的滩池。门缝里飘进咸腥的海气,隐隐还能听见不远处灶户寮,传来的笑声。他们这煮盐可从未有一天歇息,如今竟然能休息三天,可还真是难得!“大人请看。”李四年呈上略有潮湿的账册,目光坚定地看向王远,神色凝重地禀报道:“三十六年春,塘沽疃实产盐八十五万引,账册却记五十七万。差额全入了'海防捐'。”说到这里,李四年又从怀中,抽出泛黄的兵部咨文:“所谓'漂没'的二十万引盐,实则卖给了登州的海盗......”王远微微点头,两人心照不宣,一场肃清盐政腐败的行动,已箭在弦上。因为有些背景的人,早就得到消息,打理好了手脚。现在还能被查到的,都是被抛弃的小卒子罢了。更何况王远此次改革,可没有要到一分钱。毕竟以嘉靖那性子,能给钱真是有鬼了……窗外,周铁正教灶户们辨认“老卤”的泡沫:“五瓣花沫是头卤,三瓣花沫是二卤......”沙哑的嗓音混着潮声,惊飞了檐下偷听的夜枭。°鸿?特?小,说?网,?± §更@?/新=?~最?¤快_“李千户,明日破晓之际,围了盐运司后巷的'聚仙居'。”王远的指尖划过账册里密密麻麻的“工本米折银”,眼神发狠的说道:“告诉弟兄们,撬地板时留意'梅花桩'——嘉靖二十年修的地下盐窖,能藏三千引官盐。”李四年瞳孔紧缩,很快便低下头来应道:“诺,属下遵命!”更夫敲响子时的梆子。远处盐廪的铜铃应和着,惊起漫天鸥鹭。周铁自家人和小妹一家,语气激动的说道:“三十年了......终于又见到'雪花盐'的苗头......山儿也可以去科举了……”……是夜,塘沽疃十二处盐运司粮仓次第起火。火光中,王远的钦差大印按在《盐政改制疏》上,墨迹未干的折子飞向京师。东海上,一轮残月破云而出,照着滩涂上星星点点的新灶。——那是这片沉沦之地,即将开出的希望之花。~~~~~两淮盐商会所。雕花楠木梁上的鎏金宫灯,在风雨中摇晃,三十六位两淮盐商的袍角扫过波斯地毯,将水渍印成深浅不一的地图。两淮最大盐商周宗宪的指尖,划过官窑茶盏的冰裂纹,听着窗外运河上漕船撞岸的闷响。——那是他昨夜刚从扬州码头,调来的三百艘私盐船,此刻正空载泊在芦苇荡里。“诸位且看!”泰兴盐帮帮主张恪,拍碎青瓷茶盏,碎瓷混着龙井泼在《嘉靖新盐法》邸报上:“每引(200斤)盐价压到二两银子!十文钱一斤啊!去年咱们从灶户手里收盐还要一两又七钱,刨除运费、交了孝敬,我们还要倒贴!”他看着墙面上挂着的“官督商销”四字,满脸尽是不屑,随后狠声说道:“朝廷这是不给活路了,从今往后泰州、通州二十七个盐场,销售权全归都转运盐使司!说要每个省选一个销售商,咱们今后这是连盐都卖不了了。咱们这些世袭窝商,连晒盐的草荡都要按亩征税!“议事厅陷入死寂。周宗宪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