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笑了起来。
“我曾经十分嫉妒小婶婶,嫉妒你那么蠢,凭什么还那么多人护着、无忧无虑地活着?但现在我不嫉妒了,比起把性命交到别人手里,我更喜欢这种……将命运紧紧握在手里的感觉。”
顾悄磨了磨后槽牙。
他愚蠢?
他深呼吸三次才按下想要揍人的麒麟臂。
好吧,刚穿来的他,现在看来,确实不太聪明。
“那谢昭不是个好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顾影偬忙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嘘,小婶婶你是要秋后算账,害死我吗?”
他那双手到处乱蹭,刚刚才捞过冰抓过雪,也不知道多邋遢。
顾劳斯嫌弃地呸呸呸。
顾影偬闹了个大红脸。
他压低声音,“先说好,我告诉你谢大人的秘密,你答应帮我一个忙。”
顾劳斯当然满口答应。
在揭秘的路上,他难得忐忑不安。
关于谢景行早死的心上人,他有意无意,已经听过好多回。
全世界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要说这里头没一丢丢猫腻,好像……也不太可能?
小顾心里开始打鼓。
会不会这么多年里,谢景行当真找过那么一两个同他相像的,聊慰相思?
会不会谢景行也曾认错过,将满腔爱意付诸过另一个人?
他也知道这些猜想无理滑稽。
可它们就像心上野草,总是偷偷冒头。
他晃了晃头,让自己蛋定一点。
眼见书房越来越近,他脚步却越来越迟疑。
他甚至希望小丫头拦他一拦。
“瀚沙,书房重地,我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瀚沙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会?大人说了,他的就是您的,书房也是一样。”
顾悄:……
跟着小丫头,走过一个又一个八卦阵似的回廊,终于到了一栋八角楼前。
楼上一块牌匾,草书肆意飞扬。
正是“善护念”三个字。
瀚沙在门前站定,“夫人,这里只能您自己进去,婢子在外头候着。”
她看了眼天色,“楼里没有碳炉,夫人莫要久呆。”
顾悄拢了拢披风,将新换过炭的手炉拥紧。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尘封的木门。
楼下冷冷清清,凌乱放着些史书集子。
显然这里是谢府禁区,大约只能主人自己洒扫,书上生了不少灰尘。
整间屋子,带着些中式建筑特有的沉闷与压抑。
他四下扫了一眼,抬脚上楼。
越往上,越觉得心跳得厉害。
好似他摸索的不是一层楼、一个秘密,而是谢景行藏于娑婆世界的本心。
二楼只留着一扇小窗。
显得更为晦暗。
冬日柔和的日光,透过那小小窗口,斜斜映照在一侧的墙壁上。
那里层层叠叠挂着许多幅画。
阳光撒满最上头那张。
一片璀璨黄花。黄花尽头,是一个熟悉的回眸。
以这幅为起止,顾悄一一看过去。
有他印象里的过去,也有他不知道的点滴。
楼有八面,每一面墙上,层层叠叠都是长卷。
每一卷的焦点,都是他自己。
最早的画纸已然泛黄,最新的卷轴还泛着墨香。
时光在这一刻突然具象。
他不由又想起楼前“善护念”三个字。
善护念,离诸相,无所住而生其心。
做文献学作业时,他亦抄过金刚经,凭借过目不忘的记性,自然记得这句。
若他没有记错,这句活是佛劝告他的信徒。
不要被外界干扰,超越执着和贪爱,心才能自由平静。
若心有所住,即为执着。
执着会生诸相,而诸相虚妄,并无实处。
他是谢景行的执吗?
所以这里才这般阴郁烦闷,充斥着叫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气息。
文庙玄觉老禅师的那番机锋言犹在耳。
空空念念执执,当时他不懂,现在他亦不懂。
但他知道,谢景行两世修行。
若他是执念,换句话说,他就是谢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