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婕在林相府用过晚膳后才回去。林相在宫中与皇帝议事直至深夜,待他归来时,林夫人早已睡下。
林相忙碌整日,疲惫不堪,简单洗漱后便上了床。林夫人听到动静醒来,轻声问道:“老爷,您回来了?在宫里用过晚饭了吗?”
林相闷声应了个“嗯”。林夫人见林相神色极差,关心地问:“老爷,您是累了吧?脸色怎会如此难看?”
林相翻身朝向另一侧,带着半分疲惫、半分忧愁地说道:“看来得早点把子衿送走了,等开春,就送她回姑苏,再也别接回京城了。”
林夫人担忧地坐起身,看着林相的后背,问道:“老爷,是皇后不肯放过咱们女儿?还是太子殿下和湘王他们……”“马上就到除夕夜了,陛下要宴请群臣和群臣家眷。”林相无奈地说道。
他之所以没把这消息告诉林子衿,是想凭借自己多年为皇帝分忧的情分,让皇帝开恩,不让林子衿出现在皇宫,避开太子和湘王兄弟。
林夫人叹道:“我知道老爷您在担心什么。平日里您虽是严父,但对女儿的爱并不比我这个母亲少。我们能管住自己的女儿,可终究敌不过皇权啊。俗话说‘君要臣死’,臣哪敢不死?”林夫人压低声音,“这皇城的尔虞我诈,老爷您见得多了,但凡我们稍有差池,随时可能掉脑袋。”
林相轻声叹气,道:“我就这一个女儿,从前为了不让她卷入京城权力漩涡,忍痛送她去姑苏。没想到回来才一年左右,就出了这么多事。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林夫人鼻子发酸,重新躺下,叹道:“就依老爷的,过了年,就送女儿回姑苏吧!”林相没吭声,心中却满是不舍。
他盼了这么多年,希望女儿能在身边尽孝,如今却因畏惧皇权,又要面临父女分离,这一别,恐怕要等他退出朝堂才能再见林子衿了。
到了除夕那天,林相亲自带着林夫人和林子衿入宫。
刚入宫,林相就被皇帝派人叫去了御书房。林夫人只好带着林子衿前往皇后宫中。此时,大臣们的家眷基本都已到齐,只等开宴。
林子衿向来觉得这种热闹场面与自己格格不入,这是她第二次入宫,仍有些不适应。找了个借口,她离开皇后寝宫,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翠微宫。
她裹紧身上披着的墨色狐皮大氅,只觉得翠微宫透着阴森之气,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这时,两个小太监急匆匆朝她走来,她怕太监询问身份,嫌麻烦,索性硬着头皮进了翠微宫。
宫里的花草早已被雪掩埋,只有走廊和台阶等行人经过的地方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积雪。
林子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宫的女主人早已过世,清冷的翠微宫常年闲置,除了打扫的宫人,根本无人问津。
活着的时候没得到公平对待,死后却要日日清扫打理,她不知该说皇帝冷漠无情,还是痴情深长。
见四下无人,她想起初入皇宫时曾在此落脚,心想既然进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门“吱呀”一声被她推开,“谁?”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响起,其中蕴含着不易察觉的冰冷与愤怒。
林子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朝着屋里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有人,我这就走。”“别,你进来。”屋里的人再次开口。林子衿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只是此时带着几分沙哑,像是刚大哭过。
林子衿缓缓迈步走进屋子,那藏在幽暗处的邪魅双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张精美且凌厉的脸庞上挂着泪痕。
林子衿微微欠身行礼,客气地问:“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周星旭此刻蜷缩在幽暗墙角,宛如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伤口。
他眉头一皱,用低哑的嗓音说:“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悲伤,仰头轻闭双眼,神色茫然。
林子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他身旁坐下。她理解失去至亲的痛苦,悄然凝视周星旭的眉眼。
他才刚到弱冠之年,就没了生母。朝堂上处处是排挤他这个太子的声音,曹皇后、曹氏一族,还有那些摇摆不定的追随者,他就像立在悬崖边孤立无援的巨石,无需人推,一阵风就能让他坠入万丈深渊。她把锦帕递过去,轻声说:“殿下,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周星旭没接锦帕,从怀里掏出她第一次送的手帕,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我有这个。”
“殿下和往日不太一样呢。”林子衿的声音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