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程归才明白自己有多低估杜宣缘。
她只向杜宣缘提到自己手中掌握着一些东西,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讯息。
结果杜宣缘竟能猜到这东西在谁手上。
东西不在程归身上这很好猜,她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绝不会将东西随身携带。
可杜宣缘如何能猜到她将东西寄存在华蔚手中?
要知道,这可是在定北军营、黄要善眼皮子底下,华蔚更是在旁人看来乃黄要善的人。
这时候华蔚已经从悲痛中稍稍缓过神来。
她想起方才程归疑惑地问向杜宣缘的话,面上有几分汗颜。
华蔚大概是知道为什么杜宣缘会想到自己。
当时杜宣缘初来乍到,到妓营中花了一个金元宝与华蔚聊三刻钟的天,所问皆是关于黄要善的。
当时拿钱尽责的华蔚还延伸下,说了不少黄家的旧事。
可据妓营那管事的老妇所说,华蔚入妓营不过一年,她如何能得知那些黄家多年前的阴私?
讲故事的时候倒也没想那么多。
谁知道几个月后,杜宣缘还能遇上华蔚口中为其抱不平的昔日黄家赶走的侍女之女?
况且过去都快半年了,未曾想杜宣缘竟还记得。
华蔚长叹一声,望向杜宣缘的目光是与程归一般无二的赞叹。
程归这时候也想明白了。
从杜宣缘初来乍到时,她就想尽办法收集一切讯息,有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她也不曾忽略过。
第179章 闻讯
所以杜宣缘才能从程归的行为、华蔚的说辞中推测出她们之间有所联系。
今日她将二人叫来一处, 未尝不带着些试探的心思。
不过她二人藏得不够深,单单一个照面便让杜宣缘心中猜测落实了。
事已至此,华蔚老老实实道:“东西我就藏在我那房间的床架里。我趁姐妹不在时, 将床架中间掏空, 卷起来塞了进去。”
她这般一说,杜宣缘便大概猜到藏的是什么东西了。
程归低垂着眼帘,道:“当年我母亲尚在黄家为奴, 机缘巧合下发现他们在烧书房整理出来的废纸, 仆人懒散, 将东西一股脑投入火炉后便离开。我母亲识得几个字, 对文字总是异常憧憬, 便悄悄扑灭火焰,将未烧完的纸张取了出来, 结果……竟发现些能要黄家命的书信。”
“母亲鬼使神差般留下了这些书信, 并将它们缝进衣裳内层,藏到箱底。”
“后来母亲得知主母要将她赶出黄家, 匆匆换上这身衣服,搜身时不见财物, 故叫她就这样把书信带出了黄家。”
程归看向杜宣缘, 笑道:“我以此要挟黄老太爷的时候, 他还很是惊讶呢。”
这么多年, 黄老将军都不曾发现要命的书信丢了。
黄老将军如今对这件事非常重视,程归一找上门来, 便依她所言。
可当年处置这些书信的手段却十分粗糙。
显然当时焚烧书信的事并非黄老将军授意,应该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流出去。
不小心落到废纸堆里、消失十几年未曾察觉。
这便侧面表明, 类似的信件非常多,以致黄老将军没想过特意将它们处理了, 也没想到时不时清点清点数量。
杜宣缘的面色微沉。
能留下多到让人平时提不起重视的信件,可见与寄信人的来往有多么密切。
而对于曾经就任定北大将军的黄老将军而言,什么样的信件时至今日依旧能毁了整个黄家呢?
答案昭然若揭。
可笑黄家当年将程母驱逐,而今生死竟全数系于她母女二人身上。
闻程归提起她的母亲,华蔚亦悄然垂泪。
妓营管事说华蔚来到妓营不过一年,实则她已经来了三年。
头一年挣扎,第二年心如死灰,第三年才重振精神,在此泥沼中也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而这其间的转机,便源于程母。
华蔚本是官员子嗣,父亲因朝中时局获罪斩首,家人尽数流放,她也被充作军妓。
初入妓营时,她寻死觅活,是想祈得旁人一点怜意,放过她。
可惜在这儿的人,连自己都不一定保得住,哪里能放得了她?
多次试图逃跑无果后,华蔚心灰意冷,在一日出营清洗衣物的时候,看着奔流而去的江河,生出跃入其中、随波逐流的念头。
可她跳入河中后,竟有人拼死相救。
这条河在营外,本就是附近居民都能来的地方。
被捞起来后,华蔚大哭一场,与救她的妇人聊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