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口中的庞然大物,不还是被我点燃引信,眨眼便焚毁了吗?”
她笑着说:“这样一户朱门权贵,我也能叫它一夕颠覆。”
众人皆觉得她不可理喻。
程归却收敛了笑容,冷冷看着他们,道:“就算我是黄家女又如何?左不过是学些三从四德,待到了年纪许配给哪个人家,用姻亲巩固黄家的权势,若有朝一日两家分崩离析,谁会管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死活?”
他们或许会顾及姻亲女儿的周全,但关键时候绝不会因为是女儿的夫家就手下留情。
但即便被戳破,他们却不觉得羞耻,甚至觉得程归这一番话全然是自私自利的无妄之言,家族将她生养长大,女子就应该以出嫁的方式回报家族。
女子既不能出将入相,终究不过是附庸罢了。
程归漠然地看着他们面上的嗤之以鼻。
她垂头敛下眼中嘲讽,淡淡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各位不也是在往高处走吗?”
这句话反倒一石惊起千层浪来。
不管实际上是什么心理,所有人都因为这句话显露出愤慨,仿佛程归侮辱了他们高人雅士的气节。
无数指责汹涌而来。
便有人嚷嚷道:“她是个死不悔改的孽障,不如斩首示众,以立我等为黄老将军讨回公道的决心。”
喊打喊杀声愈盛。
程归正要开口自保时,却听一声“肃静”。
声音不大,然而这般与众论相悖的声音还是叫所有人齐齐一静。
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杜宣缘。
程归也好奇地望向她,在等待着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杜宣缘平静地说:“黄氏一族皆在皇城大狱,黄要善已为人所害,她是黄老将军唯一的孙女,怎可轻动?”
程归闻言,嘴角压也压不住。
“为人所害”,不就是被她们俩联手杀的吗?
被杜宣缘暗暗瞪了一眼,程归在收敛自己戏谑的神情。
这时有人面带嘲讽:“恐怕是陈都督尚存异心,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杜宣缘在程归好奇的目光中,当着她的面睁眼说瞎话:“她不过是遭人利用的棋子,幕后黑手已经成为各位刀下亡魂,她现在毫无依仗,只留一个黄氏女的空名,足以为我等所用。”
在场众人里,恐怕只有程归一人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
陈涛不过是杜宣缘精心谋划下的替罪羔羊罢了。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杜宣缘只是做了一个定北都督该做的事情,陈涛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也是获利最大的人。
现在听杜宣缘一席话,他们也觉得很有道理。
一些心里有各自算盘的人自然算得通这笔账,纷纷颔首表示认同。
杜宣缘暗暗观察,发现这些人里还真有个别诚心为黄家出头的,这会儿依旧对程归怒目而视。
也有些人在暗暗观察着杜宣缘的神情。
他们在发现杜宣缘看向自己时,立马撤开视线。
这一番话,便叫杜宣缘看清哪些人是“自己人”,哪些人是绊脚石。
程归便被暂时关押在军营里。
一连几日,除了送饭的士卒,程归再没见过任何人。
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根不知从哪儿卸下的铁丝,目光虚虚地投向窗外。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程归抬头,瞧见杜宣缘从外边走来,她的面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
“都督好本事,这么快又在叛军中站稳脚跟。”
杜宣缘挥手遣散周围的看守,待他们走远后方道:“只要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这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程归一愣。
她意识到杜宣缘这是在“教”自己。
她又听见杜宣缘问自己:“你为什么要来定北军营。”
程归撇开视线,语气里带上些冷硬:“你不在并州城,那就在定北军营里,还有什么好猜的。”
“你找我做什么?”杜宣缘心知肚明。
“来向你讨债呀。”
杜宣缘道:“我临行前已经向皇帝请旨,不过你的主簿之位史无前例,他许诺我若能平定北方叛乱,便许你一个官职。”
“许我一个……”程归笑出声来,“平定北乱这样大的功劳,才能换得一个小小的官职。”
杜宣缘并未作答,只平静地看着她。
程归不知道杜宣缘所说是真是假,她循着自己的心意,自嘲般说道:“我原以为,皇城是个神仙地,去了以后才知道,那地方和北地没什么区别。照样是一群天王老子打得昏天黑地,全不顾底下平头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