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娘提着油灯走在粮仓间的青石板路上，灯影在斑驳的墙面上摇曳。

五十三岁的她腰板挺得笔直，粗布衣衫浆洗得发硬，袖口还沾着白日里和面留下的面粉。她摸了摸发髻上的木簪——这是儿子参军前用梁山上的桃木亲手雕的。

“当家的和小虎这会儿该在军营吃夜宵了。”

她自言自语着，从腰间取出一大串钥匙。这些粮仓是梁山的命脉，自从半年前全家逃难到此，融入梁山生活，把这里当成他们的家时，她就主动请缨来看管。

难民们都说这老婆子固执得像块石头，连一粒谷子都要数三遍。

粮仓西角突然传来“咯吱”一声。徐三娘猛地站定，耳朵动了动——是麻袋摩擦的声音。这个时辰，连老鼠都该睡了。

“谁在那儿？”她提高嗓门，油灯举过头顶。

过了一小会儿，阴影里钻出个瘦小汉子，脸上堆着谄笑：“大娘，我是新来的难民，夜里饿得慌……”

徐三娘眯起眼睛。

灯光照出对方衣襟上的血迹，还有那双闪烁不定的三角眼。

她后退半步，突然看清粮垛后横躺的人影——是白日里帮忙搬粮的壮实后生，胸口插着把明晃晃的匕首！

“来——”

冰凉的刀刃抵住了她的喉咙。宋江压低声音：“老虔婆，敢出声就送你见阎王！”

他手上用力，一道血线顺着徐三娘褶皱的脖颈滑入衣领。

徐三娘感到匕首的寒气渗入皮肤，心中害怕不已。

但下一刻，她又想起半年前那个暴雨夜，全家人蜷缩在破庙里的场景来。那时，他们一家人饿得眼睛发花，早就失去了对生活的向往。就在他们准备一起赴死之时，是另一队难民告诉他们，只要去了梁山，就能活下来！那里，是世外桃源！

靠着对方分给他们的一个馒头，一路上他们啃树皮，靠着坚定的意志终于来到了梁山。

当还有肉片的白米饭送到他们手里时，一家人早已经感动得稀里哗啦。

当家的当时就红了眼眶：“老婆子，这恩情，得还！”

“畜生！”她突然嘶吼出声，身子挺得笔直，胸口剧烈起伏，“来人啊！有金狗奸细——”

匕首狠狠刺入。

徐三娘踉跄着抓住宋江的手不松开，其他亲信看见这一幕，赶紧冲出来，狠狠地砸向她的手。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徐大娘拼尽最后力气扯倒整摞粮垛，上百斤的麻袋轰然砸下。宋江惨叫一声，左腿被压得变了形。

粮仓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

张青的怒吼由远及近：“徐大娘？出什么事了？”

宋江拖着伤腿爬向侧窗，月光下，他看见东门箭楼上的守军正往粮仓方向张望。南门是去不成了，只能赌一把！

“在那里！”朱贵带着巡逻队冲进粮仓，火把照亮了血腥现场：雷横的尸体已经开始僵硬，徐三娘倒在血泊里，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粮袋下露出一截染血的衣角。

“追！那王八羔子往东门跑了！”

毕竟是武艺高强的亲信，他们迅速控制了东门，宋江疯狂地转动东门绞盘。

铁链哗啦作响，城门刚开一尺宽，他就泥鳅般钻了出去。身后箭矢破空而来，一支弩箭射来，宋江冷汗直流，差点就中了箭。

“快走！”他顾不得疼痛，让人扶着他就往外冲去！

此刻，早已经埋伏在城外的金兵，正在焦急等待着南门打开。

城里火光晃动，完颜宗翰激动不已，攻破梁山，就在今夜！

忽然，斥候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报！宋……宋江开的是东门……”

“废物！”完颜宗翰猛地一拳打在地上，直接锤出了一个拳印。他望向梁山城墙——那里火把如龙，守军正往东门集结。就算现在让他们赶过去，梁山有了警觉，肯定会马上关闭城门，他们也肯定来不及！

“撤！”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此时，旁边一个小将好奇问了一句：“要不要去接应……”

话音未落，完颜宗翰已经投来了一个杀人的眼神。小将赶紧闭嘴，看来这条听话的狗，已经被金国给抛弃了。

金兵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

另一边，张青等人气愤地追了出来，只要没看见金兵，他们就不打算放过这可恶的奸细。

“跑快点呀！你们这群废物！没吃饭么？”

眼看着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近，宋江气急败坏，不仅怒骂亲兵，甚至动手就在对方头上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