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三年秋,长安朱雀街。
“秦祚既终,楚汉逐鹿。
项羽称雄,号西楚霸王,刘邦崛起,据汉中之地。
垓下鏖兵,项羽败亡,乌江自刎。刘邦遂建大汉,是为高祖。
惠帝、吕后临朝,与民休养生息。
文景二帝,轻徭薄赋,行黄老之治,国势日隆,逮至武帝,英武睿智,内固皇权,外拓疆土……”
为了增加传教的把握,克洛伊读着相关史书。
暮色如墨,缓缓晕染着未央宫阙,残阳似血,为那巍峨的宫宇镀上一层凄艳的光晖。
九市之中,收市的鼓声渐次停歇,喧嚣了一日的市井渐渐归于平静,唯有槐市的酒肆还飘着诱人的胡饼炙肉香气。
浓郁的香味,仿佛在挽留着这即将逝去的白昼。
克洛伊身着一袭绣有繁复金色符文的白色长袍,外搭着黑色披风。
颈间闪耀的水晶十字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光芒。
“还是没有成功啊……汉武帝真小气。”
她倚在青骢马侧,那一赤红的长发被晚风吹起几缕,在余晖中仿若燃烧的火焰。
衬得她的雪肤愈发如同昆仑山上精雕细琢的美玉,散发着圣洁而神秘的气息。
这时克洛伊仰头凝望着天际,只见赤星如血痂般缀在紫微垣旁,隐隐然结成矛戟的凶相,让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安。
“圣女,粟特商队已出玉门关,咱们是否今夜启程?”
裹着赭色幞头的侍从恭敬地躬身询问,腰间蹀躞带上悬着的景教银十字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作响,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克洛伊并未立刻作答,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颈间的水晶十字架,仿佛在向圣主耶兰得寻求指引。
直到街角传来胡姬弹奏的悠扬箜篌声,她才缓缓垂眸,朱唇轻启。
“赤星犯斗,西行商道必生变数,长安有汉家龙气镇着……”
她顿了顿,鎏金护甲轻叩马鞍,惊起一串清脆的銮铃叮当声。
“暂且住几日,等安全了再走。”
随行的粟特老译使赶忙递上过所文书,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
“圣女,司隶校尉安排的馆舍在尚冠里,正对着袖舞坊……”
话还未说完,身后的年轻教徒却突然呛咳起来,引得众人一阵侧目。
他们是传教士,也是男人。
懂得都懂。
“袖舞坊?”
克洛伊碧眸微转,那蹩脚的雅言中带着明显的口音。
她敏锐地注意到众人躲闪的眼神,心中顿时涌起一丝疑惑,黑色披风倏地扫过满地的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说清楚。”
几个粟特汉子涨红了脸,镶着绿松石的耳坠随着他们的动作不停地打颤,显得局促不安。
老译使硬着头皮凑近,身上混着安息香料的气息轻轻拂过克洛伊的耳畔,他压低声音说道。
“这个……那个……禀圣女,那处……实是教坊娘子们习霓裳羽衣的……”
虽然对方解释的很委婉,但是克洛伊依旧听明白了。
“胡闹!”
克洛伊双颊瞬间飞红,像是被冒犯后的羞恼,鎏金护甲险些将马鞭掐断。
见众人如同鹌鹑般缩成一团,她强作镇定地抱起双臂,羊脂玉镯磕在锁子甲上,发出铮然的声响。
但是话又说了回来。
“既是大汉官署安排……罢了。”
她忽然扬鞭指向西市方向,白色长袍在风中旋起,仿若圣洁的光芒。
“还不带路?”
众人连忙应诺,几个传教士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憋了这么久,终于啊!
圣女也是性情中人!
在暮鼓的沉闷声响中,一队胡商牵着骆驼匆匆穿过槐市,脚步声和驼铃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
克洛伊勒住马,回头再次凝望天际,那几颗赤星在宫阙的飞檐间明灭闪烁。
她轻抚胸前的水晶十字架,低声用波斯语呢喃。
“愿光明驱散灾星……”
很快,在传教士的引领下,打扮伪装过后的克洛伊一行人来到了袖舞坊前。
毕竟圣女出现在这里,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
这座在长安颇有名气的建筑,此刻在朦胧的夜色中散发着别样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