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多好一个人出去,只剩几块布条被带回来,我再唱了一遍,婆娘想不开,给我做好面条就去投了水,啊呀,只好又唱一遍。到如今,这首歌我都能背下来了,就是不知,我死的时候,有谁能为我唱呢?”
逢雪垂下了眼睛。
又从老者处买了几块米糕,他们在晨光微熹中往回走。
叶蓬舟跟在逢雪后面,问:“小仙姑,那首歌我好像也在白事上听过。”
逢雪道:“是一首阴韵,叫作奠灵。紫云师叔说起过,以前师祖带他们游历时,时常唱这首歌,劝解世人。”
叶蓬舟不解,“阴韵不是唱给死人听的吗?”
逢雪摇头,“主要还是劝活人放下,三皇五帝归何处,历代公卿在哪方,但看青史上,谁能免无常。”
叶蓬舟笑着说:“荣华富贵、长生不死,种种美梦欲望,活人可放不下,只有死人才听得进去吧?”
逢雪掰了块米糕丢在嘴里,“唔”了声,走在青石铺成的小路上,初晨的阳光透过树影缝隙,碎金似的洒了一路,清风徐徐,青烟袅袅,耳畔鸡鸣狗吠,人语絮絮。
走在尘世烟火中,再听见这首歌,回想前生执着凄苦,心中不由涌上别样滋味。
生碌碌,死茫茫,
浮云烟锁雨,无事叹炎凉……
“小仙姑,”少年靠近她,笑吟吟说:“给我也掰一块米糕吃呗。”
逢雪没好气看他一眼,“你不会自己掰,没手没脚?”
少年得意地伸出包得像粽子的双手,兴高采烈地说:“对,我没有手!”
……
回到狸花巷,今晨守岗的猫儿换成了尺玉。
这只鸳鸯眼的漂亮白猫趴在墙上,见他们归来,只轻轻晃了下尾巴,继续昏昏欲睡。
听见无常说的话后,逢雪看这些猫儿,心中多了点肃然的敬意。
敬意在溶溶扑向他们,一脸谄媚,喵呜喵呜祈食时烟消云散。
她掰了小块米糕给溶溶。
肥狸什么都吃,叼着米糕一溜烟跑了。但米糕不如小鱼好吃,它也没来第二次。
叶蓬舟抄着袖子,笑道:“这叫,此山是喵开,此树是喵栽,要从此路过,留下鱼干来。”
逢雪嘴角也翘了翘。
刚走到家门口,还没伸手门,木门便自己打开了。
赵铁牛忍着日光灼烧,谄媚笑:“两位高人回来了呀。高人果然不同凡响,又降妖除魔了一晚上吧。来,我们给二位倒好了茶。”
逢雪蹙了下眉,觉得不太对劲。
叶蓬舟似笑非笑,“你这么殷勤,心里有鬼吧?”
赵铁牛往后退了步,惨白肿胀的身体不停往下滴水,脚底凝了一小团水。
不等他坦白,逢雪径直走进房间,推门一看,床榻空空荡荡,被褥叠好,汤碗洗净,压着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字迹并不好看,歪歪扭扭的,但也能勉强辨清。
她把纸条攥成球,出门说:“娇杏走了。”
叶蓬舟笑,“怕是去找她哥哥了。”
逢雪点头,“她担心连累我们。”
赵铁牛连忙说:“我们实在是拦不住这姑娘,她身边有条好凶的黄狗,我们一到她旁边,那狗就开始叫,看着副咬人的模样,怪吓人的。”
“不对,怪吓鬼的。”
众鬼连连称是。
逢雪看他们模样,心想,这群鬼这样怕他们怪罪干嘛?
她心中只这么一想,少年却把她的话说了出来,“你们这样怕我们干嘛?难道我们看上去很凶神恶煞?”
赵铁牛:“不,当然不是!两位天仙似的,非常亲切、和蔼、善良!我一点都不害怕,”他打着摆子,颤抖着说:“真的,一点、一点都不怕!”
众鬼附和:“赵老大说得对。两位高人通情达理,肯定不会把我们打得魂飞魄散,我们不害怕!”
叶蓬舟抬起左手,两根手指别扭地夹着袋油纸包成的米糕,“诺。”
众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小仙姑给你们买的,多久没尝过烟火味了?每天捡地上石头当瓜子磕,不嫌磕牙吗?”
鬼魂愣了一会,扑向了桌上的米糕,他们吃不了人间的食物,只能弯腰撅臀挤在桌前,嗅一口香气。
“哈呀,好香好香。”
“这是那邢老头做的米糕吧,我知道!我一闻这味就闻出来了,他家米糕加了糯米酒的,冬天吃上一口,那叫一个香啊!”
“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口米糕嘛。”
“谢谢两位高人!”
……
叶蓬舟走到逢雪面前,微微笑道:“小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