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俺自夸,俺挑的羊……”
每个城市都有行会,算是半官方的组织。大商行获取官方许可后,负责一行事宜,每一个想入行的商户,都需要在行会上拜帖,拜码头,才能批准开业入行。
榆阳镇也有自己的屠宰行会,是由一家云记商会牵头。
商会负责将牲畜运至城内,统一豢养,按照牲畜种类不同,分管在不同的仓库。
胡屠每日便是从城西仓库挑选的新鲜牲畜。
“我同你们说,选畜生时,可别一味看它体型,有的畜生痴肥,白长一身肉,但看起来痴痴傻傻的,没一点精神气,这样的肉也是不紧实的,不好吃。”胡屠拿荷叶把片好的羊肉包起来,边热心传授经验,“羊嘛,这玩意聪明,就要选灵一些的,譬如前阵子,商行进了批羊,有小牛犊子大一个,偏偏都傻得很!”
逢雪往前一步,问:“那些羊在哪里?被……宰了吗?”
“当然被宰了!”
逢雪攥紧手,指甲死死掐着掌心。
胡屠却没注意到她的脸色,依旧乐呵呵地说:“就算此刻不宰,过阵子也是要宰的,羊嘛,不就是用来宰着吃肉的嘛,养着养着不忍心吃了,岂不是可笑嘛,不吃它,我吃啥?”
说完瞟了眼后面帮他数铜钱的妇人。
妇人听后,把眼睛一瞪,几枚铜钱子摔在地上,气呼呼地掀起布帘,走进内屋了。
胡屠气道:“从未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妇人!”
地上的黑老爷却忽地跳了起来,在地上蹦跳,跟随妇人一并进入帘子里。
逢雪与叶蓬舟对视一眼。
叶蓬舟接过荷叶,却不急着离开,笑道:“胡屠,怎地这样说嫂夫人?”
胡屠说起这个,便是一肚子的气。
“就说这羊吧,真是一种聪明的畜生。杀它的时候,你不能看它的眼睛,它会骗人,会装可怜,就说前几日,我带媳妇去仓库选羊,她不知从哪牵来一只大肥羊。”
“那些大肥羊据说是阿爷雪山上养的,喝雪水长大,一个个又大又肥,是给都尉大人准备的。”他笑了几声,补充自己的看法,“不过我看不咋滴,蠢得很,肉太肥也不好吃,看来大人的口味也不行呐。”
逢雪问:“那只羊呢?”
胡屠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油腻,“对对,说起那只羊……那些肥羊本是不卖给我们散户的,可媳妇喜欢,有什么办法?好在看仓库的小五子和我熟识,我许诺等宰了这只羊请他吃顿大肉,让他当当‘都尉’,他才弄些猫腻,让我把羊牵回来。我想媳妇养几天就养几天,腻了再杀就成?谁知道这婆娘,非要精心伺候着,不许我宰杀。”
他气愤道:“世上岂有不让屠户杀羊的道理?”
大手用力拍拍案板,又颓然放下,胡屠叹口气,“但是婆娘喜欢,又有什么办法?!可是那头羊实在奇怪,像人不说,怪俊的,跟成了精似的,带回家后,我媳妇一口一个羊郎,好生伺候着它!岂有此理!她都不曾喊过我胡郎!”
“我牵它想偷摸宰了,它蹄子刨地,嗷嗷叫,我媳妇出来就给我一巴掌,骂我无情无义……”
胡屠絮絮叨叨,把案板拍得啪啪作响,两百多斤的汉子,委屈得像个包子。
逢雪问:“能否让我们瞧瞧那只羊?”
胡屠颔首,“这有何妨,就在后院栓着呢,不过,”他腼腆笑了笑,“咱们得从外面翻墙进去,不然婆娘发现,又得找我的麻烦。这决计不是我怕她!只是……”
叶蓬舟笑:“只是大哥疼嫂夫人。大哥不愧是吾辈楷模。”
“没错,正是如此!”
胡屠带他们来到自家的矮墙前,墙角却早放着一叠石块。
路人见惯不惯,笑:“胡屠,又被娘子赶出家啦?”
胡屠涨红脸,“胡说八道!”
“哈哈哈……”
“小声些!别让我婆娘听见!”
“哈!哈!哈!”
胡屠熟练地踩在垫脚石上,攀着墙,右腿抬起,勾住墙沿,浑身绷紧用力,麻利翻过了墙。
“几位跟我一样爬过来……”话还没说完,他一回头,就见那几人鹞子翻身,轻巧跳过来。
“呵呵,年轻真好啊。”
他羡慕道。
那只大肥羊就被养在后院里,正悠闲地嚼着墙角的嫩草。
胡屠说得不错。这确实是有小牛犊大的肥羊,毛发雪白,姿态悠然。
黑老爷在它身前跳来跳去。
逢雪走过去,慢慢蹲下身子,对上羊的眼睛。
雪白长睫下掩着双圆圆的黑瞳。
“这只羊眼睛确实有点像人咧。”胡屠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