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行礼
片刻工夫,屋内又安静下来,空落落的,只留下一地花生壳和糖纸。
他失落地低下头,脚碾花生壳。
“何小弟,快出来呀,该你上场啦!”
窗户外一道声音将何康的思绪拉回来。
对了!还没给哥哥换踩堂鞋呢!
他想到此,飞快转身跑出去。
众人围着第一辆花轿站成圈,目光齐刷刷看向何康。
宁楚月抱着何笙也不着急催他,含笑耐心等他。
“快呀,脱掉你哥哥何家的鞋,换上宁家鞋,从此就跟你两姓了”。
旁边有人调笑道。
这话一出,何康绷不住了,伸出宽袖揉眼睛。
何笙永远是他哥哥,永远都不变,他可以养哥哥一辈子。
“哈哈哈哈,哭上了,没出息”。
“小舅子哭哥哥哟”。
何康才不管,也听不见旁人说什么,自顾自擦眼睛,可是眼泪越流越凶。
几乎都要嚎出声了,何康闷闷地藏在袖子底下,肩膀一怂一怂。
“爱哭鬼,不想继续丢人,赶快去花轿里拿鞋给你哥换上”。
兴许哭得太入迷,周遭的吵闹声他都自觉摈弃了,唯有这个略微耳熟的声音进到何康的耳朵。
他悄咪咪掀开一丝袖缝,瞅见个秀气的男孩,就是眼神和表情不太好,皱成一团凶巴巴的。
敦儿瞪他一眼,直接走出人堆,能劝他半句,已经是天大慈悲。
何康最后用劲儿揉把眼睛两下,肿着眼睛钻进花轿,将大红喜鞋抱在怀里,冲到何笙与宁楚月身前。
“楚月哥哥,我脱鞋了?”他瞄了一眼宁楚月,怯生生地询问。
宁楚月含笑点头:“嗯,换了赶快跟着咱们回去吃饭,肚子一定饿了吧”。
得到应允,一听回家吃饭这几个字,何康利索换下何笙的鞋子,抱在怀中。
“接着”。
宁楚月扔出一吊钱到何康怀里。
换踩堂鞋的赏钱。
何康握住,好好收起来,擡眼间,宁楚月已经抱何笙进了轿子。
轿子晃两晃,起轿跟在威风的怀风身后。
刚走没几步路,轿内的何笙便捂住嘴,忍了片刻,咽下恶心。
轿子晃得太厉害。
他脸色苍白地握住两边木棱,方才好点。
石坝子一去山路,接下来只怕不好受。
缓和片刻,他翻开窗帘想要找何康。
何康正抱鞋子猛地往屋里跑。
他正头也不回地喊敦儿:“等等我,咱们一起走”。
说完,便一头扎进房间,何笙的旧鞋被放进最底下的柜子,顺手拿起桌上花环,冲跑出来。
别说敦儿人影早不见了,就连成亲队伍都快看不见了,队伍最后的人吹着唢呐,身影越来越低。
何康心一紧 ,回身飞快锁门,大步追向队伍。
“诶,你叫什么名字?等等我!”
他气喘吁吁赶上队伍末端,一边喊中间的敦儿。
敦儿留给他一个背影,头也没回,自然也不搭理他。
“哈哈,他是你哥夫的郎头”。
“竟然在你哥夫的郎头这儿吃了亏,你们何家兄弟注定要宁相公的手里翻不了身”。
对於男人们的调笑,何康不以为意,默默琢磨“郎头”是什么。
他又看看还在大笑的男人们,放弃询问他们的想法,直接越过他们追上敦儿。
“敦儿,你今年多大,我过完年就奔十五了”。
敦儿瞟了眼他手上干枯掉的花环,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甚至越走越快。
何康一点儿也不在乎,继续往前追,求知欲旺盛地在他耳侧唠叨:“郎头是什么?”
敦儿翻个大白眼,扯扯最后面轿子的轿夫:“回去问你娘”。
说完,轿夫也慢下来,他低头坐进轿子,也歇歇脚。
何康脸色黯淡,任由敦儿的轿子擡远,才无精打采跟在队伍最后面。
何笙把敦儿看在眼里,翻起帘子问前面的宁楚月:“敦儿怎么来了?”
“昨天上午去白象山接的”。
何笙放下帘子,继续问:“周大人呢?”
听到此处,宁楚月脸色微沈:“他身体不大好,就让敦儿先跟我走了,说是今晚一定到,正好等位故友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