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种种情绪化作一道叹息。
襄阳低头专心地看着茶水,几欲盯穿木杯。当时她怎么那么不合时宜呢,说什么饿不饿的,看现在还得带人来食肆用食。
姚望瞧襄阳头几近抵胡案上了,不禁暗自发笑,但到底不忍心,於是率先打破包厢里的沈静:“这间食肆,阿绮常来吗?似乎对店家也熟悉得很。”
“然。此间食肆的吃食很不错,你可得细细品鉴。”襄阳无比期待食物到来,她只想专心致志地吃。
“能获阿绮的赞誉,此店肯定有过人之处。”姚望点头,“听说你最近还在修道?”
襄阳暗骂,谁多的嘴,她去道观纯属闹着玩儿,一门心思躲兄姊的催婚哩。而且,这厮消息真灵通,来长安第二日就知晓些有的没的。
“养心而已,尚称不上求道什么的。”
姚望轻笑,看阿绮的神色就知道绝对不会真出家,遂放下心来。
在襄阳的满心期待中,孙媪和程娘子终於上菜了。各色菜肴铺陈开,有荤有素,有深有浅,有甜有鲜,浩荡又吸人眼球。她一改之前的戒备,真把自己带入招待老友的角色,热情好客地解说每道菜品的精华之处。
“猜,黛色的是什么食材?”襄阳满心关注新菜,立即指着松花蛋豆腐鱼丸汤的深色物问。
“唔,不知。”姚望干脆利落地摇头。
襄阳微微挑眉,颇有几分得意地卖关子,“你先品一品。”
两人各自舀了一小碗汤细细尝试。襄阳也是第一次吃松花蛋,听传闻有食之呕吐者,以至於内心忐忑,只是不好意思在人前表露而已。
蛋清很有韧劲,还能感受到外侧有被煎炸过,蛋黄柔软粉糯糯的,几乎已经融进了汤里。只馀些许刺激感,更多的是咸鲜。
白团团的鱼丸在浓郁的汤汁中浸泡许久,味道丝毫不单调。咬下一口,弹牙得很。冬季鱼肥,肉质鲜嫩,因此鱼蓉细腻没有腥气。倘若吃着有豕肉馅儿的,一不小心就有荤汁爆出,鲜美的肉汁儿和着鱼丸子的清香直灌五脏六腑。
姚望常年待在西域,吃食以炙肉丶胡饼为主,吃东西以饱腹为目标。或许太久没体会中原的精细美食了,他对满桌的菜品无一不喜,畅快异常。
“这些吃食确实值得称道。”姚望感受到饱意,停箸饮茶,顿了顿手,“亲眼确认你一切安好,我也能放心了。”
“比不得你妻环子绕的,多圆满。”襄阳脱口而出后便后悔了,对其他人说这句话可以算作恭维,但对姚望说怎么都有点挤兑的意味。
果然姚望沈默,只出神地望着襄阳。
襄阳如坐针毡,快逼近忍受极点,只希望快速逃离这窒息的环境。她正准备起身离席。
“在你成婚前,我曾寄给你十馀封信,”姚望悠悠地道,“然而皆石沈大海。”
姚望最不愿回忆起十二年前的往事,每每想到心口如同钝刀锯割,仍隐隐作痛。进士及第丶意气风发少年郎,恰遇娇美佳人曲江畔,还道是天赐良缘。
少年满腔热血,一心往北庭欲求阿爷上疏指婚,当时的她是怎么回的,是斩钉截铁的“阿绮等你。”然而等他急返长安时,却得到她和程旭定亲的消息。呵,什么诺言都作不了数哩。
先有御前高中,后有二兄讨高昌伤病惨重丶恋人另嫁他人,泰康三年对於姚望来说,是先喜后悲,是天堂掉落暗无天日的绝望。一夕之间,他再也不能继续躲在父兄荫佑下,早该肩负起家族的重担。
后来他离开长安,跟随阿耶转调各处,镇守边关。这并不是什么难做的决定,长安,早已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无论人还是物。
襄阳怔了,茶水从盏中散落,“我从没收到。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他是说去北庭找父亲确定婚事,但一去几个月,毫无音讯。后又传出他阿兄受重伤的消息,她曾找人去姚府问询,得到三郎君将滞留在西北的讯息。
所以,襄阳十二馀年里都以为是姚望主动放弃的,是姚望在家族和她之间选择了前者。当年正值适婚韶龄,阿姊的夫婿早已确定,又有程旭向阿兄求娶,她再也拖不下去才......
原来,驸马沈屙离世前念叨什么请她原谅,指的是信啊,多么可笑的十二年。
“过去了,”姚望勉强让容色放松,不再放纵自己沈溺往昔,“长几岁后,也猜到可能程驸马曾有阻拦,但总归是我回得太晚吧。”
襄阳黯然无语,但心结已解,“或许,我欠你一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