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沈惟清依然未松手,阿榆也未觉出有何不妥,反而继续追问道:“那个鹊桥真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那就是个骗子吗?怎么骗成了国朝大典的司祝?”
沈惟清忍不住用力捏了下她的手腕,然后松开,定定地看向阿榆。
阿榆以为是某种暗示,忙抬头看他,大感兴趣地问道:“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大隐秘之事?”
沈惟清无奈,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这李鹊桥的确太能跳了些。他当初出现在京师时,自称是前面南朝末主的族弟。那末主归降我朝三年后暴毙,江南百姓追悼故主,民间多有些不利于官家的流言。官家想安抚人心,最终择了他为司祝。”
阿榆道:“举证阿爹的人是他,扯出那幅绣像,害了乔娘子的也是他。真的是巧合吗?”
沈惟清苦笑,“鲍廉或乔娘子,跟秦世叔应该没什么牵连。”
阿榆道:“阿爹这事,明显有高人设局暗中陷害,自此三坛福酒失了踪影;乔娘子之事,同样有高人设局,甚至差点害死我们,直到破案都没找到那幅绣像。受害人之间诚然没多大关系,但谁能保证,那藏在幕后的元凶不是同一个呢?如果我们能逮住李鹊桥,好好审一审,指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沈惟清不知该说小娘子聪明还是笨了。
他只能道:“我已吩咐王四,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阿榆便寻思着说道:“小钱儿想抓我时倒是凶神恶煞的,让他帮找人却这般不给力!若王四找到了,他没找到,我片了他的肉给丑白吃!”
“丑白?谁?”
“一位食客养的大白狗。特别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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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骑着她的犟驴回食店时,心下不可谓不郁闷。
当着沈惟清的面,真不好破口大骂审刑院无能。
她大费周折,好容易看到案卷,却似抓到了另一团迷雾,根本无从入手。
乔娘子的案子虽说隔了一年,到底还留有许多线索,甚至一些证人还是能找到。
而秦池那案子,正儿八经的当事人,其实只有秦池一个,结果还死了。审刑院八年前查不出,如今证据湮灭,亲历者遇害的遇害,失踪的失踪,却叫她如何查起?
但踏入食店那一刻,一只大白狗扑过来,摇晃着又长又丑的脑袋冲她献媚时,她真真切切地被取悦到了。
她摸着热情过头的丑白,笑逐颜开,“今天还是段鳝?或来些红烧肉?前儿倒想做芙蓉肉,只是那个费时间,怕你等不得。”
店内便传来李三郎含笑的声音:“它等不得,我等得。需几个时辰?我等着便是。”
阿榆抬眼,便瞧见李三郎青衣翩然,眉目清朗,浅淡笑意如泉水般沁人心脾。
阿涂已迎将出来,笑道:“小娘子,这位客官时常过来,说是想尝尝小娘子手艺。”
李三郎支颐轻笑道:“上回尝了小娘子的菜,念念不忘,每每走着走着便又走过来,却不曾遇到过小娘子。”
阿榆熟练地揉着丑白的头,笑道:“即便看在丑白的面子,我也需下厨一回。”
李三郎笑道:“那我这是沾了丑白的光了!”
阿榆便拍拍手,“等着!”
阿榆转身往后堂走去,李三郎目送着她,笑意温和,目光却悠远,如穿过经年岁月,看向蒙了尘灰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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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做事随性,做饭亦随性,在厨房里翻了翻食材,便拿出一块瘦肉,片成肉片,调了卤汁腌制,然后风干水分;又将羊腿绰水,捞出,放入大盘子里,羊腿上铺满姜片,入蒸笼。蒸笼下锅后倒入半坛酒,大火蒸开再转小火慢炖。
此时阿涂已将几条吐过脏物的泥鳅,战战兢兢地递给她。阿榆却很满意,兴致勃勃地找来豆腐……
等她做好泥鳅豆腐,炒了份蒜香蕨菜,羊腿也差不多蒸熟。将其取出,切片装盘,配上调好的蘸料,一碟甜咸口,一碟酸辣口。
这三样菜送上去后,她将阿涂剥出的虾仁配着猪油拍到先前风干水分的肉片上,将肉片一一摊在漏勺上,放入沸水中烫过,沥干水分,再以沸油浇淋数次,直至肉片虾仁灼至玉白色,便可以调酱汁了。
少许热油,放入盐粒、笋汁、虾汁、酒和卤汁,小火略收干,待其粘稠如糖汁,再浇至灼熟的肉片上,一道芙蓉肉便算做好了。
李三郎从从第一道炒蕨菜便留意细品,只觉其清香滑润,蒜香浓郁,说不出的爽口;第二道泥鳅豆腐,却是活泥鳅丢出豆腐中开煮,熟透后整条泥鳅都裹在了豆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