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道:“这丝绦编得不错,借我研究几日,想来寿王不会在意吧?”
寿王尚未及回答,阿榆一拍犟驴的背,迎着那抹绚红的夕阳余辉,“的儿的儿”地远去了。
寿王此时才回过神,指着阿榆背影,眉眼间有了愠意。
“她、她在威胁我!”
柳娥不在意地轻笑一声,“小孩子的把戏,无非仗着郎君仁厚温善,不与她计较罢了!”
寿王心胸一畅,果然觉得也不是甚么了不得的事,只笑道:“难道惟清那份婚约,订的是那位昏迷至今的藜娘?可我听惟清口吻,他放到心里的那位,怕不是藜娘,而是这位强盗般的小娘子吧?”
这也正是柳娥素日之隐忧。
她蹙眉叹道:“郎君,是不是男子更喜欢这些跳出窠臼、不走寻常路的小娘子?”
寿王笑了起来,“胡说!谁喜欢动不动被人拿着刀子威胁?娶妻娶贤,娶这样的娘子回来,找虐吗?”
说到这里,他却顿了下,迟疑道:“不过……惟清这人,还真有些说不准。他喜好魏晋之风,骨子里洒脱随性,并非如世人所见的那般循规蹈矩。或许,他会欣赏这等率性而为的小女郎?”
柳娥愁道:“这就是了。沈惟清已过冠年,却迟迟未娶,应该并不喜欢京师那些教养得极好的闺阁小娘子。”
寿王忙安慰道:“或许只是没看对眼?何况沈惟清这体质,招惹的小娘子都是奇葩。你瞧瞧,安七娘,江九娘,哪个是省心的?”
柳娥便“噗嗤”一笑,“也对,这些人,哪里比得过阿藜那温婉美貌?”
寿王闻言,不由地暗暗比较了下秦藜和阿榆。
然后他骇然发现,端静自持的沈惟清,绝对会将眼神投向那位鲜活灵秀脾性古怪的坏娘子,而非温婉美貌的贤惠人。
但着柳娥的面,他断然不敢这般说,只道:“那些小娘子的确不招人喜欢。”
他想了下,啧了一声,又道:“尤其是这位榆娘子,以后我瞧见她,还是远远绕着走吧!”
被如此凶残可怕的美人算计,沈惟清也真倒霉!
对于才识武艺处处压人一头的沈惟清,寿王第一次心生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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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并不担心寿王会向沈惟清揭穿她的身世。
寿王不会顾忌她,但一定会顾忌柳娥。
以柳娥对秦藜的重视,以寿王对柳娥的歉疚,加上寿王本身温软的性情,此事必定不会声张到沈惟清跟前。
为了柳娥,寿王大约也不会在意担个重色轻友的名声。
知晓秦藜将醒,又和柳娥一番交谈,阿榆心情渐复,回到食店便将定下婚约之事告诉安拂风等人。
安拂风闻言甚是欣慰,又欲下厨一展身手以示庆贺。
阿涂正因沈秦结亲之事已成定局而愁肠百结,再一听安七娘要做菜,当真惊得肝胆欲裂。
想起七娘的厨艺,他开始犹豫要不要送七娘礼物了。
万一他送了礼物,七娘一高兴,煮一大锅黑不溜丢或黄不拉唧的玩意儿给他,他倒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如果不吃,七娘会不会觉得他不领情,反手让他吃一剑?
好在阿榆虽尝不出味道,却也受够了安拂风那些菜的气味和色泽,和颜悦色地说道:“既是我的喜事,我便下厨做几道菜吧!”
安拂风立时打消了做菜的念头,笑眯眯道:“那我就不做菜了,沾沾小娘子的喜气再说!”
阿涂顿时放下心来,乖巧地跟在阿榆身边打下手,好容易窥到独处的机会,忙凑上前悄声问道:“小娘子,你这个,算不算骗婚?”
阿榆道:“骗什么骗,沈惟清本来要娶的,不就是秦家小娘子吗?”
阿涂苦着脸道:“沈郎君想娶的,是开这食店的秦家小娘子。”
阿榆道:“对啊,他要娶的是秦家小娘子,我又不是秦家小娘子。”
阿涂:“……”
阿涂深感无力。小娘子装糊涂歪扯起来,真不是他一个跑堂的能反驳的。
阿涂败退后,钱界也来了。
他比阿涂更胆怯,战战兢兢地问:“小娘子,你订亲这事,有没有跟李参政说过?”
阿榆眸光闪了闪,“为何要跟李参政说?”
钱界努力挤出憨笑,道:“小人总觉得,终身大事,还是跟这些大人物请教请教才好。”
阿榆乐了,“跟他请教这个?小钱儿,你是不是傻!他比我大十来岁,至今都没娶上妻,可见他于此事上,七窍大约只通了六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