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男人?
沈惟清没留意她先前的辩驳,却因她用这样的形容而挑起眉,盯向江九娘。
江九娘见他终于在意起来,顿时舒畅起来,提起茶炉上煮水的双鹤形瓷质茶壶,笑着上前为他倒茶。
“我知你不相信……”
“有话直说。”
沈惟清皱眉看着她倒茶的动作,“你若不想说时,我等上数日,待魏刑详的书信重新寄到,自然真相大白,也免得九娘子辛苦,编这么些半真半假的故事,还得想着如何才能圆得完美,不让我察觉。”
江九娘给说得手一抖,差点把茶壶摔了。
她幽怨地盯他一眼,咬牙道:“你是想激我将那封信函拿出来证明自己,好扣我一个盗取公函的罪名吧?
我可没那么傻!但我可以立誓,我之所言,绝无半分虚假!
那阿榆人称榆娘子,是临山寨当家裴绩成的女儿裴榆。她少时性子偏激,不得裴当家的欢心,受过冷落;后来裴当家察觉她在武艺上的天分,才重新重视起她,她趁机打击报复当年得罪过她的人。
你知道她如何报复他们的吗?”
江九娘快意地笑起来,“断人手指,剥人血肉,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更可怕的是,她竟阉了好几名山匪!
但凡看到山匪多看一眼哪位小娘子,她就会阉了人家!
惟清,你想想,哪个未婚的小娘子,会做这种事?
她又是经历过什么,会对男人下这种死手?”
沈惟清静静听着,的确如江九娘所愿,脸色沉了下去。
若信中所提,竟是这些关系阿榆名节之事,无怪魏羽都不肯跟心腹提及。
他记得,送她檀木簪那日,阿榆的确说过,她失去了小时候一部分记忆,甚至不确定有没有被人欺辱过。
他素来知晓阿榆奸猾似狐,满口谎言,但彼时她所说的话,他总觉得她并不曾撒谎。
她的确有过极不幸的童年,并在那样的岁月里受尽折磨,养成了她诡谲莫测的性情。
如今,江九娘所言,正与阿榆那些话对上了。
的确是匪首之女,的确在临山寨颇有地位,但刚入临山寨时的确受尽委屈,并在承受那些苦痛之际渐渐麻木,直至失去那些记忆,还有失去味觉,再无法品味这酸甜苦辣的人生。
最初为何受虐,后来为何站稳脚跟,甚至动辄对山匪出手而无人管束,必有其因由。
沈惟清脑中闪过凌岳的身影。
有无可能,凌岳这位高手的出现,震吓住了那些山匪,也令裴绩成开始正视继女?
阿榆是罗氏与苏四郎之女,并非裴绩成亲生,若裴绩成厌恶这个拖油瓶,有意磨挫于她,手下众人奉承上意,必定对她诸多虐待。
那时她多大?
七岁?
八岁?
出身书香世家的官宦小娘子,曾是父母掌心捧着的宝,丧父后还有老祖母宠上天,却沦落到山匪窝中,由人蹂躏欺凌,跟野狗抢饭吃,打毒蛇老鼠吃……
究竟是怎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沈惟清只觉心口抽痛,不由地捏紧了茶盏。
或许就是因为那样的出身和经历,才会让她迫不及待地想摆脱临山寨,回归她最初的生活。
可她已是那样狡黠如狐的性子,总要寻出于她最安全最惬意的一条路。
于是,她开始选中了他,后来发现李长龄能给予更多,又跟李长龄亲近起来?
她当真懂得什么是彼此爱悦吗?
江九娘见沈惟清久久不语,以为戳中其心思,眉眼间更见得意。
她将茶盅里的茶饮尽,提起旁边精巧的仙鹤形状茶壶,边为沈惟清倒茶,边以她惯常的爽利姿态说道:“惟清,我知道你被她美色所惑,一时放不了手。
但这样的女匪,你当真要名媒正娶,日后被人揭开真相,岂不难堪?”
沈惟清淡淡道:“那位宣娘子应该教导过你,我知晓朝堂即将招安临山寨山匪之事,哪怕阿榆真是那样的身世,也无法威胁我。
若公开那封信,你又得编个谎,若圆得不够好,再被戳穿一回,别说你,江大夫都不用抬头见人了!”
江九娘咬牙,“冤家,我这不是给你出主意,想为你寻个两全之策?”
沈惟清端着茶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抬袖拭了拭唇,探究地看向她,“你给我出主意?”
江九娘看他喝了茶,眼神向外飘了一眼。
门口的钟儿会意,无声无息地退了开去。
江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