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岁好些了后,便回了顾府。
他提着衣摆,脚步飞快,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短短半月,顾侯爷的眉间愁绪云集,鬓间也多了几缕白发,但目光依旧坚毅沉稳。
他接过飞奔而来的儿子,心疼地轻拍他的背:“长岁,你受苦了。”
顾长岁眼睛发酸,紧紧抱着顾侯爷:“没受什么苦。你们没事就好,你们没事就好……”
“都多大了,还缠着你娘。”旁边的顾大人无奈地摇着头,但当顾长岁抱住他的时候,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摸着儿子的发顶,问:“听说你的蛊毒又复发了?”
“是。但是楚婉凝救了我……”说起这个,顾长岁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我能活到现在,一直是楚婉凝在用自己的血入药,对吗?”
顾大人身形一僵,随即叹了一口气:“还是被你发现了……婉凝是个好孩子,我们一直很感激他。”
“说起来,当年我们还想让她做儿媳呢。”顾大人想了想,又道,“出身不错,性情极好,又不喜名利,钻研医术……”
顾长岁愣在原地:“她,她愿意长留顾府?”
“我问过,她愿意啊。”顾大人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颇为遗憾,“可惜了,你之后喜欢上了谢盈盈那个混账东西……”
“要不然,你与婉凝,说不定还是一段良缘呢。”
顾长岁缓缓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他的心神有些恍惚,和父母待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闺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没发现里头有人。
“长岁……”
谢盈盈冲上来抱住他,他才反应过来。
顾长岁的神色微冷:“放开我。你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非要如此吗?”谢盈盈近乎恳求地看着他,“你忘了,当年,就在这里,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顾长岁的回忆被拉到了并不算久远的过往。
谢盈盈跟顾大人坦言要和顾长岁在一起的时候,顾大人可谓极力反对。
更别说还要顾长岁搬到将军府,顾长岁要是出了什么事,顾大人怕自己心疾复发。
为了拆散这对鸳鸯,顾大人干脆三令五申,不允许他们两人见面。
办法总比困难多,也不知道谢盈盈是怎么办到的,硬生生溜进了顾府,趴在顾长岁窗边轻声叫他。
那时候的谢盈盈狼狈极了,衣衫破了几处,脸颊上染着污渍,顾长岁都怀疑她是从狗洞钻进来的。
见她没有半分将军的风度,顾长岁忍不住掩面笑起来。
“你还笑?”谢盈盈摘下发间的杂草,语气颇有几分委屈,“我是为了谁?”
“你说,要是顾大人非要棒打鸳鸯……你就同我一起跑吧。我不做镇南将军,你也不做顾府的侯爷,如何?”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褪去平日的冷静沉稳,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顾长岁心道,只要谢盈盈真心,顾大人绝不会反对到底。
说什么抛下身份私奔,实在是无稽之谈。
但他还是笑着陪谢盈盈胡闹:“好啊。我们就学话本里,浪迹天涯去。”
往事就像一块陈年的糖。
失去了初时的甜蜜,变得苦涩绵长。
顾长岁的表情柔和了些许。
谢盈盈以为他内心松动了,眼中出现些许希冀。
她搂着顾长岁腰的手不仅没有松开,甚至用力收紧:“长岁……”
“流光木我已经移栽回来了,阿俞我也会送走……”
“你能不能原谅我……”
顾长岁轻声说:“流光木难养,移栽这么一二次,怕是活不长了。”
从这句话中,谢盈盈也能知道他的答案。
她的神色变得黯然,用眼神乞求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但顾长岁偏过了脸:“谢盈盈,我很感谢你帮顾府。但是你我之间,缘分已尽。”
“不是宋清俞的问题……没有宋清俞,也会有别人的。”
谢盈盈开口:“不,我……”
“你知道吗,先前宋清俞来找过我,说希望我与他和睦相处。”顾长岁平静地打断他,“我那时候一直在想,怎么会有男子愿意与他人分享妻子?”
“后来我想清楚了……”
“他只是聪慧,你一定会挂念离开的那个人。我走了,你会念着我。他走了,你也会念着他。”
“谢盈盈啊,你留不住爱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