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番外

第二日醒来，程见发觉只自己一人躺在帐篷里。

至於万重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并不知晓。

灰蒙蒙的天气有着不太晴朗的光亮，它透过帐篷照亮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抹去了昨晚最后的一丝朦胧。

她还是躺在睡袋里，揉了揉眼睛没有起身。

外面传来男人的交谈声，并不隔音，他们说着当地的语言，程见却听不太明白。

入眼的灰色帐篷在风里有些摇晃，她看得眼睛微微散漫起来，才准备穿衣服。

早上的温度稍稍比晚上高一点，阳光稀薄得几乎看不见暖色，只是风声依旧。

程见走出帐篷是，昨晚生火的地方人数并不多。

她还没走进，万重便已经看见她。

“醒了？”

“嗯，怎么没有叫醒我？”

程见眯着眼睛看他，不知是因为风大，还是真的那看似不存在的阳光有些刺眼。

“昨天睡得太晚。”

他望着她，看着程见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笑了笑。擡手捏她的脸颊，继而，一个很轻很干燥的吻落在程见有些干裂的嘴唇上。

就是听着风声，站在无人之境，感受了一场来自自身心灵的洗礼。

程见不乐意，张嘴咬着他。

再擡头，男人看着她笑。

两人没说话，条件有限，程见简单洗漱了一下。

队伍里有人在坐着简单的早饭，味道另一回事，也能吃饱。

程见吃得很慢，不太合胃口，但也吃了许多，怕待会儿晕车。

她眼瞧着大家都陆陆续续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着了急，嘴里咀嚼的动作没有停止过，眼睛四处乱瞟，唯恐自己拉垮了整体。

万重又倒了杯酥油茶，说“别着急。”

程见看了一眼万重，并没听取他的话。倒是把手里的饼扯了一大半下来，放到他手里。

最后含糊不清地说“你快点儿吃。”

男人无言。

程见抿着嘴笑，最后囫囵吞枣般吃完了手里的东西，她抱着万重的腰笑得眯起了眼睛。

两人小打小闹一会儿，几分钟收拾了残馀准备收拾好同队员一块儿出去巡逻。

因为今天就要离开，衣物帐篷全都收了起来。

昨晚还有暖光照耀，星空相伴。一群人围在小火堆边上讲着不知名的笑话，天南海北的经历说了个底儿朝天。

程见望着空旷枯竭的土地，有种莫名的不适迸发出来。

像是看见了一些不曾见过，却几近贫瘠的心灵。

那些不再鲜活，逐渐干涸的红色，渐渐褪去了颜色。

它们安静活在一方，等待死亡。

队伍的朋友带好了设备，准备上车出发。

程见和万重还是坐在昨天来时的那辆车上，两人在后座没怎么交流。

车里还算活跃，馀湛讲着上次来时的情况，虽捕猎者渐渐减少，但也从未彻底消失。

程见听着，郁郁地靠在万重怀里，有些沈默。

她清楚自己心底产生的悲伤从何而来，可是如果要细数原因，还有些无言。

可是在不久的几分钟里，她终於明白。

那是一片被荒野包围起来的绿洲，有一种奇异且濒临死亡的病态。若要说美，那太过冷血，可就是那种令人感到寒颤的死，越发激出人类潜在的兽性。

类似於荒漠的戈壁上，看到了生命的力量，可周围散落的白骨正告诉你它真正的危险。

那一瞬，她才明白自己的悲伤从何而来，是源於对生命的敬重和惋惜。

馀湛和队友谈论着情况，程见看着那一小片绿洲，思考着，它是不是终将有一天也会完全消逝。

直至这片人迹罕至的荒野上，再难看到一丁点儿生命的迹象。

“这里不光有盗猎者，还有盗墓的。墓穴都被挖走了，那都是先祖的墓群。你看那些野生动物，它们害怕听到汽车的声音，害怕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这片绿洲，周围已经开始沙化了，就是因为人的过度开发。我们不能责怪这里无法生存人类，因为这一切都是人类自己带来的。”

程见听着，又想起昨晚万重和馀湛两人的对话，她心里无声叹息。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能蕴藏着这样深厚的共鸣。

你看到生命的消逝，如同看见自己的雕零，渐渐失了所有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