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边镇,本将是不可能回去的!本将偏偏要在属于北俾的冬天战胜北俾!将他们打服!”
李宿第一次在心中认同了他的叔父。
他也不想回去。
或者说,没有将军想回去。
陆听安双手环在身前,垂眼思索着什么。
而冯千尊一言不发,就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刘磐紧绷着身体,指尖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
他们都不想回去。
但他们,也都不知该如何在冬天战胜北俾。
用人命去堆吗?
可是,一路打来大宁并非顺风顺水,自此战过后,他们的百万大军仅存八十余万。
北俾的冬天太冷了,有太多不必要的将士折在了这里。
可是,那是二十万大军,二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
回去,抛弃已打下来的疆土与他们而言,就是抛弃那二十万英灵,成为大宁的罪人。
……
这怎么可以呢。
……
“督主,这是前线的战报。”
随着冰雪覆盖九州,消息传递的也愈来愈慢。
直到十月廿二,时鹤书才收到了十月初的战报。
修长的手指翻过那几张薄薄的纸,简短的文字倒映在烟灰色的眸中,随着一行行看下去,时鹤书的眉越簇越紧。
“……”
战报落到桌上,时鹤书看向竹青:“他们还没退兵吗?”
竹青抿了抿唇,轻轻摇头:“没有。”
沉默在昏暗的室内蔓延,时鹤书垂着眼帘,注视着桌上的战报。
当真是……
赤红蟒袍包裹着那身白皙的皮肉,宽大袖口处的五指狠狠攥起。飞红的眼尾凌厉,似是沾染血迹的玉刀,注视着战报上堪成冰冷的数字,时鹤书冷冷开口:“传本督的旨意。”
“前线四分之三的士兵退兵,回到北边镇。”
竹青低低应了一声,而就在他将要离去时,时鹤书又开口唤住了他:“等等。”
长发垂在身后,额发下的眉眼依旧带着冷意,殷红的唇紧紧抿起,时鹤书按住了额角:“罢了,一人也别留。让他们都先回到北边镇,别去送死了。”
短短不足一月就死了快十万人……
这哪里是打仗,这分明就是被人按着打。
时鹤书要的从不是无所谓的牺牲,他是要北俾覆灭,但他不要大宁也随着北俾一同走上末路。
窗外的风雪不停,时鹤书竟不记得六年的冬天也下了这么大的雪。
似乎比他死去的那个冬天还要冷了。
注视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无端的寒意自心口蔓延,占据了时鹤书的五脏六腑。
竹青的声音轻轻响起。
“是。”
……
在时督主的命令传到* 军中时,李望气的砸了几个酒杯。
“他倒也来指点上江山了?!”
长达几月的战败实在是让这些将军们心里窝着火,但直接这样怒骂出声的也只有李望。
“督公命今冬回退。”
陆听安轻声道:“在下以为,督公所言不无道理。”
冯千尊铁青着脸:“你去看看吧,营中那些将士都开始为时鹤书欢呼了,我们就算想打也打不成了。”
李宿低声:“一月死了十多万人……也该回去了。”
一个巴掌重重拍上李宿的后脑,李望怒骂:“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李宿捂着脑袋一言不发,而刘磐深深叹出一口气:“罢了,罢了。”
“纵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士兵也不想打了……长久下去,恐要溃兵。”
谁会想被按着打呢。
北俾不想,大宁也不想,只要是个人都不想。
但北俾没有溃兵是因为他们清楚,大宁无法在冬天战胜北俾。
冰雪,是北俾人的母亲。
而母亲,会永远保护她的孩子。
至于大宁……
他们胜了太久,又输的太惨淡。不少士兵心中无法接受这落差,满心都是回到大宁,回到北边镇的想法。
士兵不想打了,而随着战场上死亡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也不想打了。
“……”
粗粝的大手攥起又松开,冯千尊的声音低哑至极:“那便撤退吧。”
话音落下,李望不敢置信地看向冯千尊,而冯千尊在他的注视下避开了眼。
“……呵。”
李望冷笑一声:“行,您们都行。”
他怒踹了一脚桌子:“你们要退便退!本将军就算带着人打游击,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