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用不挪用
这夜,因着要对药铺内的账目清算一回,所以长生未曾回府,单在药铺住过一晚。
睡得晚,自然第二日起得也晚。
还处在起床时迷迷糊糊的状态时,不知怎的,当初和王熙凤争吵时的情状又冲进脑海。
可长生在意的却不是此番争吵,他猛地想起来,自己当时去是同王熙凤商量祭田事宜的,后来因着黛玉的事情,他就给忘了。
躺在床榻间,翻来覆去,长生犹豫着,究竟是否把积攒的购置祭田的财物托付给凤姐。毕竟,那人连林家的遗产都敢挪用。
可再细想,不交给王熙凤还能交给谁呢?现在管着荣府上下财物的就是王熙凤,而买祭田又不能仅仅当作私人行为,无论如何都必须经过王熙凤的手。
想明白其中纠缠,他最终决定将这事再同王熙凤商量。
晌午时分,长生回到府邸,还没等歇息,想着先去寻找王熙凤把事情交代清楚。结果那人不在,她身旁的丫鬟也说不知道去哪儿了。
长生便只能先回荣庆堂。
由抄手游廊走过时,凑巧听见那股辨识度极高的丶带着一股子泼辣的声音。
王熙凤。长生心谙,顺着声音寻去,就见府内一座偏僻的院落里,王熙凤正痛骂着一个男孩。
那男孩面相生得倒也不赖,只是站在王熙凤面前,畏畏缩缩地,满身都显出他的局促不安。
可这份局促不安并不能叫他少挨些骂,实际上,他越是这副模样,王熙凤就越是看着他厌烦:“你也是个没气性的东西,怎的任着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儿斥责你。莫说你是由她肚子里出来的,就是拿她的命换你的命,那也是该当的,谁叫你是府上正经的主子?”
撒了一股子闷气,王熙凤的心情才稍微回转。她兀自盯着眼前的男孩,也没注意到长生的到来。
也因此,她更不可能注意到,当她口口声声骂着“不入流的玩意儿”时,屋内向来凶恶的妇人面上所流露出的脆弱。
可长生注意到了。
一股无名的难受冲上心间。长生微怔,扯着嘴,笑自己由最初的铁石心肠快变成圣母心了。
他刚想劝王熙凤少说些,就见她已经让丰儿丢给男孩一吊钱:“随意玩儿去,也该有些主子的气度。”
男孩捏着手里的铜钱,低着头,一言不发。尔后被丰儿引着,出了院门。
见此,王熙凤方才准备离开。一转身,就瞧见院门边的长生,满脸的怒气便化作笑容:“三叔,你是何时来的?”
长生凝视着她的笑,脑海里回想起的却是她方才的骂。他摆摆手,没打算和她闲谈,径直跟她把祭田的事情说完。
他情绪里的不耐,王熙凤也感受到了。但她什么也没点明,依旧含着笑:“三叔说的诚然如此。只是三叔恐怕也没想到,这事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置办,现下也已经安排地八九不离十。”
听见这话,长生并没有完全放心。唯一一次和王熙凤的交锋,让他意识到这个人行事是如何缜密,说起谎话来又是如何真挚。
若是寻常事,他倒还不会纠缠,但祭田一事非同小可,他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因而盯着她,声声质问:“若你说已经安排,我且问你,何事开始安排的,安排在何处,命谁前去安排的?”
王熙凤即刻便应答出“秦可卿去世之时”,西城郊,并说出“吴新登”等人的人名。
似是天衣无缝了。
可长生却勾起嘴角,望向她:“王熙凤,我敬你是个女中的豪杰,但你莫要一而再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
停顿半晌,他依旧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你王熙凤精明是真,但我贾长生,莫非脸上就挂着`人傻,易骗' 四个大字吗?”
他语气里的严肃并非作假。但王熙凤素来胆大,也不怕他,反笑言:“三叔说我骗您,反倒是冤枉我一片赤胆。”
“不见棺材不落泪”,长生呵她两声,“你许是已经忘了我看过账目。你那店铺每月的增银是假,可其他的收支却是真,在那些条目里,何曾有过半分祭田的支出?”
这次倒是轮到王熙凤沈默了。她没有忘记眼前人翻过那本假账,只是她低估了他对财目的敏感度和记忆力。
见她不搭话,长生方才把钱递给她,继续说着:“这些都是我自己积攒的购置祭田的钱,但若说真正想将祭田作为保障,这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因此还得靠你去沟通全族。”
王熙凤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