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笑着答应,一字一字地慢慢回应,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等看够了雪景……哥……带我去看风滚草,还有,袋鼠……大战火烈鸟……”
“好丶好。宝贝,哥都记得。”陈贤好像不舍得他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一样,轻拍着他的身体,亲吻他的额角。
有时候觉得陈贤什么都不懂,有时候又觉得他懂太多了。
就是这个理性的人,有一天抱着他说,自己想明白了,爱是不能过度理性化的。只允许积极部分留存,痛苦的部分不被接受的话,那不叫爱。
所以不许歉疚,不许觉得自己是拖累,不许随便说放对方自由。
……被教育了。
高明每次想起来都哑然失笑。
陈贤用简单几句话,封堵住了自己所有的刻意驱赶,和一切打着“为爱人好”的旗号,而对生活的弃言。
只是这是什么时候说的来着?也记不清了。
“宝贝,趁这两天不冷,我们进次城吧。”陈贤又开口。
听到这话,高明警惕起来,喉管里又有了痰音。陈贤叫他一起进城,那除了去医院就没别的可能性。
陈贤马上抚顺他的胸口:“不怕啊,明明,徐教授发消息说三期试验开始招募了,让我抓紧带你去做个评估。”
果不其然,高明没猜错。他喘了两下,哼了声“不要”。
“怎么又赖皮了?不是之前答应得好好的吗?”陈贤用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梁。
“什么时候……答应了……”高明撅嘴。
“上一期做完回家的时候啊,是谁拉着徐教授的手信誓旦旦来着?”
“……上一期?”
“才过去多久就忘了?”陈贤捏了捏他的手,“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徐教授叫你一定要坚持参加?亏得人家费了半天劲才私下帮你分到了新药组。”
高明完全不知道徐教授是谁,一头雾水地问:“你在说什么?”
“别闹,宝贝。”陈贤用了些嗔怪的语气,随即探进被子,像怕吓到他似地,边轻轻触碰边问:“这里还疼吗?”
陈贤的手正摸在他左侧肋间,是之前骨折过的位置,第二次手术后,那里的皮肤一碰就针扎一样地痛。
现在还是不太真实的触觉,但完全不疼。
高明摇了摇头。
“就明天吧,我去打电话约主任。”陈贤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样子,对带他去医院这个事业极其上心。
陈贤再回来时,把晚饭也准备好了。
“刚刚有特别厉害的火烧云,很像凤凰的翅膀,你有没有看到?”陈贤说着,好像反应了一下,才又道:“你怎么还戴着眼罩?要我帮你摘?”
高明奇怪,自己眼睛看不了那么亮的光,陈贤怎么不记得?他张了张嘴却没问,只点头同意他帮自己摘掉眼罩。
夜幕已降临,高明看出去,天际线上还有一线白。目之所及都是芒草和巨型的狗尾巴草,银灿灿的,随着秋风习习而动,像海波上的月影。
“这是……山上?”
“是啊。”陈贤停住盛汤的手,困惑地看过来。
“我们怎么……在山上?”
“不是你说的吗?想要离星空更近。”陈贤凑过来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这山那么不好爬,碎石粒很多,差点给你摔了,你不记得吗?”
高明一点印象都没有,一双没有准确焦距的眼茫然看着前方,皱起眉。
陈贤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故意吓我吗?让我担心?”
没有呀,高明想说。
但真说出来才是让爱人多忧心。
所以他吐吐舌头,调皮地笑了一下。
陈贤已经架好小餐桌,在他面前布好菜。
“吃吧。”陈贤说着端起碗扒了两口,看他迟迟没有动作,停下筷子,问:“怎么?小懒虫今天想要我喂吗?”
高明在等他帮自己戴助力手套,楞在那不知道说什么。
他记得自己的手一动就麻痛难耐,一直都乖乖忍着,不敢有任何多馀动作。
看陈贤纳闷地盯着自己,他试着动了动手臂。
随便一擡,左手就从被子中挣脱了出来。
那种感觉,很轻,很轻松。
高明把手伸到眼前看了看,还是那样细瘦,无名指和小指有些蜷缩无力,但他可以很好地控制左臂移动。
最重要的是,不痛。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