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垂着手让他抓走自己。但那也只是一瞬的困惑,他照旧麻利地打开铁圈往我脖子上套去。
“你入过地狱么?”我出声问他。
官兵一楞,手下的动作也顿住了一瞬。毫厘之间,我拔出匕首便往他胸腹之间刺去。
利刃剖开了身躯的肌理,仿佛穿过数层厚实的布料,发出极为沈闷的“噗嗤”声。赤热的血从伤口中涌出来,这把被收在暗室里数年之久的刀终於再次见了血光。
官兵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我用力拔出匕首,血腥气与他那一身浑浊臭气混在一处,没有半点上阵厮杀的血性,只有草菅人命的肮脏。
我擦去溅上面颊的人血,往他腹间再补上一刀,骂道:“畜生!”
他捂着伤口倒地不起,哀叫连连,远处的孩子们被这一幕吓得止住哭声,大气也不敢出一丝。我握紧匕首,指着四周围上来的丶持长枪的官兵。
“慢着,慢着!”后头一人着锦袍,两指拨开了正对我的枪尖,笑道,“王后好大的排场,莫非是跟二殿下学的?”
定睛一瞧,是上回殿审伽萨时坐在右首的那位——相国耶律浑。当时他面上青红肿胀连成一片,活像个蒸变了形又生了霉点的大馒头,现下若不细瞧,还真难将他与那个狼狈的模样联系起来。
“相国着实是挂念二殿下。”我逼近几步,刚刚挪开的枪尖即刻又迎了上来,最近的离我咽喉不过三寸。我嗤笑一声,道:“今日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休想带他们入宫。可若是杀了我,没有人能救王。”
“王后这是何苦?”耶律浑啧啧两声,扬手指向身侧的官兵,“那么王后可知,这些人归谁管?”
他上前两步,凑在我耳畔道:“正是你心心念念的二殿下。”
如一道紫金蛇划破长空,惊雷炸响,我的心猛然一寒。
挥刀抵上他的颈,耶律浑不慌不忙地擡手,一支飞箭正中我的右肩,巨大的力量将我顷刻撂倒在地。再擡眼时,数十杆枪已经将我团团围住。
“你胡说。”我哑着嗓子。
耶律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含着少许不屑的怜悯。
“你胡说!”我扶着淌血的肩低吼,目眦欲裂。
他转过身,指使剩下的官兵赶快将人押进囚车中。隐隐的啜泣声传过来,比枪尖没入身体还要令我痛苦万分。
“你们的圣子,贺加王室最后的血脉。”我听见他冷嘲热讽地对着孩童们道,“也不过是个蛇奴。他救不了你们,亦不会救你们,因为下令杀你们的人正是他的相好,当朝的二王子。”
“妖言惑众!”我拖着蹒跚步履挡在囚车前,将那群孩子护在了身后。周遭持枪的官兵忌惮於我身上的血脉之说,并不敢真的伤了我。然而僵持未久,后排的官兵中便站出一个人。
他麻利地取下背上的长弓,抽出白羽搭在弦上,如凝寒霜的箭镞瞄准了我。
“为了王!”那人大吼一声。
又一个官兵拉弓搭箭,箭簇同样指向我。
越来越多的官兵撂下长枪,取下了弓箭。一时间,我真真成了众矢之的。
“你当真是王族么?”身后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馀光中一个瘦小羸弱的身体紧紧贴着我腿,那孩子抓着我的衣摆,小心翼翼地看向我的脸。
“阿娘说,王族的人脸上有小痣,在眼睛下面。”另一道脆生生的童音响起,仿佛微风拂过银铃。
“你还记得阿娘怎么说的么?”头一个孩子又问。
他们窃窃私语几句,似是达成了一致,竟互相拉着手齐齐地往囚车走去。我连忙截住领头的孩子,伸长了手臂将他们都揽在怀里,焦急道:“你们知道要去哪里么?这可不是去玩儿的,那宫里的人要吃了你们!”
其中一个盘着双螺髻的小丫头怯怯道:“阿娘说,原本的王对我们有恩呢。”
“都不许去!”我嚷道,“都不许——”
话未完全说出口,只听弓弦一松,白羽破空之音传来。我顿感腹上一片温热,后知后觉地发起痛来。垂眸看去,一支箭穿透后腰,铁镞飞出腹中半寸,月白的衣上染出一朵诡艳的红花。
灼热剧痛霎那间顺着经脉遍及全身,我闷哼一声,捂着伤口缓缓跪到在地,冷汗从鬓角滚落。
铮——
又一支白羽凌空飞来,我咬着牙,合上湿润的眼。却听他们惊呼一声,一片雪白的衣袂飘落在地上,沾上了浑浊的雪泥。
那座无瑕的玉雕上沁出一抹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