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9月8日(一)
头疼,眼睛也睁不开。薛文杰痛苦地挣扎了一下,意识渐渐开始覆苏。
“你醒了?”有一个声音问道——听上去很轻,让他听不太真,似乎又很重,每一个字都撞在他的脑髓上,让他更加头疼。
“嗯……”薛文杰勉强答应了一声,还是睁不开眼。
“他醒了。”那个声音大了些,但明显变了个方向。
“老薛,你醒了?”几声脚步响过,曾宪锋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离得很近,还带着股淡淡的酒味儿。
“嗯……”薛文杰勉强睁开眼皮,一缕光立刻冲进来,刺得他眼睛发酸,但他还是强忍着慢慢把眼睛睁开了。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和老旧的日光灯,第二眼才看见曾宪锋。曾宪锋正弯着腰看着他的脸,距离很近。他注意到曾宪锋脸色有些灰白,酒气绵绵不绝地随着呼吸喷到他的脸上。
“这是哪儿?”薛文杰有些茫然,他只觉得这个地方似乎和昨天那个茶室不太一样。
“这是医院。”
“我怎么了?”
“咳。”曾宪锋轻轻咳嗽了一声,“今天早上接到报案,说惊雁湖出杀人案了。我们到现场一看,发现你昏迷不醒,就把你送到这儿来了。”
“杀人案?”薛文杰被这三个字震惊了,“谁被杀了,凶手抓到了吗?”
“死的叫邱茂勇,凶手还不知道是谁。”曾宪锋顿了顿,他觉得说太多案情不好,“你好好休息吧,别管了。”
一大早,孙宝奎就急急忙忙地带队赶到了惊雁湖镇。一个多小时前,市局接到报案,惊雁湖的湖心岛上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报案人是找当地派出所报的警,派出所一看案情重大,连忙上报到分局,分局又通知了市局。
从市里到惊雁湖的路比前几年好些,孙宝奎坐在副驾驶座上,皱着眉毛,一边想着案子,一边不时瞟一下后排的曾宪锋和廖有为。两个人昨晚喝得有点儿多,现在还有些宿醉,虽然精神还算清醒,但一身酒气,脸也红扑扑的。
这俩人至少今天是靠不住,别说让他俩做什么了,下车被别人看见都不合适。孙宝奎这么想着,又看了看正在开车的李原,以他为主?不知道现场什么情况,要是太血腥,他根本进不去,在门口就得吐。
不知道薛文杰在哪儿。孙宝奎真有些头疼了,要是薛文杰在的话,肯定能有很大的作用,可今天找了他一早上也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又不知道去哪儿浪去了。孙宝奎微微在叹口气,搞不好这案子自己还得亲自上第一线,真不知道划拉这么一帮小字号的有什么用。
吉普车颠了一个多小时终於到了,李原按照孙宝奎的嘱咐把车停在镇口——孙宝奎不想把廖有为和曾宪锋带到镇子里面去——熄了火,然后下车。廖有为和曾宪锋也想下车,被孙宝奎止住了:“你俩先在车上醒醒酒。”
“哦……”俩人本来就有点儿不好意思,再加上一路颠簸,弄得肚子里七荤八素的,俩人都非常担心下车一过风可能会吐出来,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躲在车里了。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孙宝奎终於“唉”出了声。他看看眼前的惊雁湖镇,看上去十分萧条,一副没什么人气的模样,跟前几年他来的时候已经不太一样了。听说这几年镇子里出去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去了省城,有的走得更远,跑到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一开始是年轻人越来越少,后来中年人也越来越少,到最后,不少老年人也被已经离开故乡的儿女接走了。
俩人走进了镇子,路上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有一扇门打开了,一个小脑袋伸出来,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们看了两眼,很快又缩了回去。
罗长利也快退休了,听说是准备办病退。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咳得厉害,多半是抽烟抽的。孙宝奎想到此,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戒烟了,毕竟罗长利每天还会打套拳,自己则基本上没什么锻炼,恐怕到了罗长利那个岁数,身体还不如他呢,虽然罗长利也只比自己大四岁而已。
“有辆车。”李原的声音把孙宝奎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嗯?”孙宝奎顺着李原的手看过去,虽然有点儿距离,但他很快就认出那是一辆新款的蓝鸟车。
“车不错啊。”李原一边说,一边摸出小本子把车牌号记了下来。
“记它干嘛?”孙宝奎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号码,里头没有8,不算特别吉利的车牌。
“万一用得上呢?”李原一边说一边把小本